陳朝寶的繪畫風格
陳朝寶簡介:
1948年生，彰化田中人，
藝專美術科畢，
台灣戰後時事漫畫政治漫畫的開創者。
後來轉攻現代水墨創作，而走向多媒材表現。
旅居巴黎十餘年，現已返台，於台北闢工作室。
其作品寓秩序於亂筆之中，
集兩大衝突要素於一體，
具跨時空性反諷性和超現實。
陳朝寶的現代繪畫創作風格之形成
/陳才崑
站在二十世紀末的歷史灘頭，回首百年餘來的歷史足跡，社會科學界咸認為本世紀乃是革命與戰爭的世紀(1)，亦即革命與戰爭係本世紀的最大特徵。
然而，在這種歷史的大氛圍下，藝術方面的主流動向又是如何呢？觀諸二次戰後歐美先進國家的藝術創作大大迥異於以往的丕變景況，毫無疑問的，作為二十世紀現代藝術的思想源流，一九一六年創立於瑞士蘇黎世「藝術娛樂中心」（酒吧）的達達（Dada;1916~1922）和一九一九年創立於德意志威瑪共和國時期的包浩斯（Bauhaus;1919~1933）(2)，其影響確實廣泛而深遠，堪稱是一場不折不扣的「藝術革命」。
儘管達達的思想裡面，亦蘊含有幾分自我否定的意味，但是其自由創作的精神，以及積極求新求變的態度，縱使當下目今，其影響力依然十分強勁，持續地在世界各地發酵、擴散。
一、這是個藝術觀丕變的時代
說來，達達主義的崛起，原係揭櫫「反傳統」、「反權威」、「反藝術」的大纛，以之著名於世，彷彿是在體現距今一個世紀以前那位俄羅斯無政府主義思想家巴枯寧（Bakunin;1814~1876）的名言：「破壞的熱情就是創造的熱情」(3)，而其風格特徵則是「不確定性」、「意涵不明」等(4)，亦即蘊含著「多義性」（Ambivalence）；可是，察其實際反對的主要對象，乃是針對當時既有的藝術表現，其正面的積極精神係在於力求回歸人與藝術的原點，以期探索各種嶄新的藝術。誠如哲學家兼詩人的創始人之一胡戈•貝爾（Hugo Ball）的自述：「宛如小孩的呀呀學語，從根本開始，從零出發，此即我們的嶄新藝術」(5)。
語云：哲學是學術之母。達達主義這種回歸藝術原點的哲學倡議，不啻開啟了「潘朵拉」的寶盒，從此無數的流派遂紛紛出籠，各奔前程，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不論就創作的數量，抑或流派的種類觀之，皆遠遠勝過於往史任何時代。若曰一彎涓涓流水是過往時代的表徵，則二十世紀的現代藝術已經蔚為一條滾滾大江，乃至洶湧浩翰的海洋了。
到如今，藝術創作簡直愈來愈像是一種藝術語言體系的建構工夫，藝術家形同一種思想家，旨在創建個人獨特的有形無形、平面立體的符號（或圖象）系統。
自不用說，之所以這種創作觀能夠蓬勃發展，其他仍有許多配套的屬於本世紀的前提條件。諸如兩次大戰的衝擊；個人主體意識的抬頭；現代自由民主思潮的澎湃；國際交流的頻繁與快速；現代科技的突飛猛進；資本主義經濟的繁榮等。此外，精神分析學及心理學的勃興(6)，應該也是一大因素，蓋因此類理論的發展深化了我們人類對藝術的理解，特別是藝術和精神、心理間的緊密關聯性，從而我們大家才能夠於創作上乃至欣賞上，更加有效地運用它們。
二、探索現代水墨繪畫的新路
眾所周知，戰前的台灣，係隸屬於日本的殖民地，泰半透過日本間接接觸西方訊息；但因其間日本本土曾經出現過一段短暫的「大正民主」（Taisyo-democracy，1912~1926），進而也促使台灣多少感染到民主自由的風氣，加諸當時台灣的各級教育逐漸普及，已經開始有人親赴巴黎學習美術，所以在西元三○年代左右，台灣藝術界亦曾獲得了一度相當顯著的進展(7)。
不幸的，緊接著日本軍國主義化，台灣被捲進了戰爭的漩渦，繼而蔣家政權入主台灣，卻又實施數十年的白色恐怖、威權統治，以致台灣在西畫方面，從此遂與印象派以降的西方脈動近乎中斷，創作退化成一種逃避現實的手段，或是療傷止痛的消極觸媒；至於水墨畫部門，固然戰後渡台諸師中亦有提倡現代化、創新、革新之類的呼聲，但因彼時居於主宰地位的，畢竟是那些逢迎權勢、故步自封的守舊派，故長期以來水墨畫壇一直死氣沉沉，泰半停滯在清末民初的風格，原地踏步。
慶幸的是，台灣是個不斷融合外來文化所形成的多元社會，並且蔣家政權的存立諸多倚賴歐美自由民主勢力，所以儘管當局實施一種思想文化上的半鎖國政策，可是隨著台灣現代化的進展，藝術風氣日盛，留學歸國的藝術人與日俱增，而力主和西方藝術潮流互動的人士愈益增多，終至時勢所趨，漸漸開始和歐美聯成一氣，回歸主流藝界。而奠定水墨畫家陳朝寶美術根基的青少年時代，正是時當台灣由農業社會摸索邁向工業社會轉變的階段，同時那也是少數前衛藝術人開始發表零星言論，抨擊因襲泥古惡風，倡導創新美術，但藝界的主導權依然掌握在守舊人士手上的苦悶年代。
社會的情況大致如此，惟因陳朝寶係土生土長於台灣鄉下，距離紛擾爭議的藝壇重心台北甚遠，故反而卻能「耳根清靜」，得以在青少年時代潛心學藝、摹繪漫畫。只為了莫名的美術天賦與偏好，以及師友們的鼓勵，竟然驅使他一直憧憬著未來當個專業畫家，所以課餘時間不是勤往師長家叩門請益，便是經常私下和摯友們共同討論美術。舉凡有關素描、速寫、水彩等西畫方面的基礎，主要便是吸收自這方面學有專精的鄭治平老師（初中）；水墨方面如破墨、潑墨等技巧，則諸多拜賜上海美專出身的劉伯鑾老師的啟蒙（高中）。劉老師上承楊州八怪、清初四僧，創作重視個性、創造性、時代性、民族性，極力反對泥古因襲。常強調指出，水墨畫有四大特點：優美的線條、活潑的墨趣、空靈的意境、渾厚的潛力。至於劉老師的個人畫風，大致有五點特色，即：構圖簡單、題材新穎、筆觸拙樸、甚少施色、氣韻粗豪等。
在彼當時，劉老師是個道地的「前衛」（Avant-garde）畫家，特立獨行，不修邊幅，生活簡樸，單身度日。曾經明白指出過水墨畫不進步的四點原因，以及數個革新方向(8)，極力主張現代水墨應該吸納西畫的優點，並且亦身體力行積極開發現代題材，如裸女、高根鞋、飛機、火車等；但是可能係因受制於當時資訊短缺，於今看來，其作品應該說大體仍未脫離文人寫意畫的範疇。其詩曰：「生平慣畫大寫意，地為紙兮山當筆；汲取黑海來潑墨，手抓明月亂題詩」。
劉老師對陳朝寶的青少年時代，影響是多方面的。除卻水墨技法、藝術家堅忍創作的精神等之外，在於引導陳朝寶建立現代藝術創作觀上，亦是功不可沒。所以當陳朝寶進入藝專之際，並未沉陷於學院派因襲守舊的泥沼之中，仍能利用課餘戮力於探索水墨畫的新表現。後來服完兵役就了業，因緣際會於報章雜誌上開始發表幽默漫畫、時事漫畫，終於引發他的靈感，將漫畫技巧轉化為新水墨創作，因而當其初出畫壇，風格即能與眾不同，表現出一種漫畫式的奇特構圖，及帶有嘲諷傳統水墨和調侃人生的意味。
然而，這個階段，事實上對於劉老師耳提面命的水墨新蹊徑，即東西美術融合的課題，到底應該用何種新風格來回應，才算是成功，他依舊還是一知半解。這樣子，摸索復摸索，試誤再試誤，經過了數年，直到一九八二年他親赴義大利、瑞士、法國等地遊歷，目睹歐洲美術的盛況，乃大受衝擊，彷彿文化震撼，也才若有所悟，深深覺得「不入虎山，焉得虎子」，若不在西方社會長期生活一段時日，根本殊難有系統地汲取人家的精華。於是，就憑著這股青年傻勁或衝動，翌年乃舉家出國，遷居巴黎藝文活動的重心蒙馬特區，開展其新階段的藝術家生活。
三、畫風特色與作品類別
綜觀其近十餘年來的創作成果，比諸出國前的作品，就其變者而觀之，畫風變貌誠不可謂不大；而就其不變者而觀之，其所念茲在茲的前述現代化課題，則如今大體亦已有了一定程度的答案。俯今思昔，套用曹雪芹的慨嘆語（『紅樓夢』凡例），或許堪稱：「筆筆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吧？
如果說徐悲鴻、林風眠等探求中西融合的先驅，他們的成就乃是在於溶入光影、寫生、寫實等技巧，以及引進西式美術教育，陳朝寶的最大貢獻應是在於大幅度地導入多媒材的表現(9)，開闢嶄新的水墨材質肌理之語彙，使得水墨畫從此不再只限於表現單一的時空畫面，也不再僅能描繪那些老掉牙的「枯籐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舉凡具象、半具象、非具象、抽象、非合理或不合理等表現，皆不成問題。甚至連最適宜挖掘人類潛意識、無意識，抑或深層心理的超現實畫風，均可使用多媒材水墨來表現。
比諸徐悲鴻、林風眠等所看到的西方美術，大半屬於古典主義和印象派，陳朝寶赴歐考察乃至定居，則是在一九八二年以後，而這時西方藝界早已是達達、包浩斯等破冰倡議後的現代藝術的天下。因此，陳朝寶會大量攝食多媒材手法，除卻其個人的秉賦和對創作的執著、熱忱外，客觀而言，實亦有幾分歷史的必然。唯在此一接力探索文化交流、東西融合這條藝術命題上，陳朝寶應屬繼劉伯鑾、李仲生、陳其寬、劉國松等之後，值得觀察探討的重要對象之一。理由無它，乃因不論就汲取西方藝術的思想技法，抑或回溯傳統水墨，另謀「古今融合」、「推陳出新」，於廣度和深度上，陳朝寶皆屬一大急先鋒。例如木刻、石刻、膠彩畫、明清版畫、漢磚畫、油畫、寫意畫、工筆畫等，他均曾試圖取其精華，溶入於他的作品中。
是故，透過陳朝寶的創作軌跡，以之作為探究當代水墨畫現代化的線索，應不失為一個頗饒趣味的途徑。事實上，法人柳愛燕（Agn��s Auger）即是就此角度，以陳朝寶為主軸撰寫博士論文，研究現代水墨畫中的西方要素(10)。
要約之，筆者認為，西方的現代藝術（尤其是多媒材的表現），不僅添補了陳朝寶心中思索水墨畫現代化的疑惑，而且也促使他變得更大膽、更自由，一掃傳統的眾多包袱，所以孕育蛻變出了「京華」階段（1991~1993）的一系列作品。換言之，亦即這階段表現多媒材的「東西融合」、「古今融合」之類的作品，對陳朝寶探索水墨畫的現代化而言，實具有劃時期的重大意義。
至於於台北敦煌藝術中心（一九九四年）發表的水墨風超現實油畫，雖然這是其多媒材思路下的延伸產物，但主要意義應是在於擺脫傳統理性圖像的束縛，為其摸索非理性或不理性之水墨新表現作準備。不容諱言，在此之前，他的作品泰半係屬寫意式的具象或半具象居多，亦即「形殘神全」、「捨象留神」的手法(11)，氣韻屬於東方，技巧東西合璧。而這階段有關時空的處理，初期採取的是二元對比和諧的方式，直迄前述水墨風超現實油畫的出現，多時空的混合表現才轉趨大幅化和增多。這點可由近一二年發表的創作作品得到印證。
個人覺得，關於陳朝寶的創作軌跡，依其創作地點，應可清楚劃分成兩期：台北時期和巴黎時期。前者是奠基，後者是風格的確立；前者創作是半業餘，作品仍殘留前人痕跡，後者是道道地地的專業，作品大量湧現，屬於自己的新闢筆法逐漸溢滿畫面。
至於其作品的思想風格，就凸顯重點而言，大體可分三支主脈：跨時空反諷、水墨肌理表現和超現實夢幻。不過，不論何者，似乎皆蘊含一個共通點，亦即：散發著一股亂中有序、樂觀進取和詼諧揶揄的氣氛。不僅充分反映其個人的特有性格，同時也不無予人聯想到悲情台灣人為何仍能一直保有活力的源泉。也難怪，他的作品會在台灣廣受歡迎，同時擁有相當多固定的收藏群。
筆者所謂「跨時空反諷」的風格，簡單的說，就是指利用古今、中外等文詞「矛盾統一」的並比處理法，將「古的」和「今的」，或曰「中的」和「外的」，依其個人的美感創意，同時呈現在一個畫面上，予人一種反諷、詼諧的感覺。實例如〈虛幻的歷史〉、〈遙望中國山水〉、〈羽化〉、〈畫影〉、〈嬌無力〉、等。「水墨肌理表現」，則是意指運用宣紙、顏料特性，彰顯水墨畫特有的宣染、肌理、乾澀、斑剝、風蝕等效果。作品如：〈山中樓閣〉、〈對決〉、〈滋生〉、〈敬鬼神〉等。
至於「超現實夢幻」，則有如個人隨興的撩草雜記，或彷彿牆壁上的塗鴉，一代接一代，塗塗抹抹，於是構成一幅幅幻境般的超現實怪誕畫面。實例作品如：〈心結〉、〈菩薩解〉、〈執扇美人〉、〈勇者〉、〈纏〉等。
四、現代水墨應當走向世界
既然東方的近現代是「西力」、「西潮」衝擊下的產物，而產業革命以降的西方，本質上係屬在形塑一種現代新文明，則其所對東方造成的影響，絕非僅止於政治、經濟、社會等層面而已，甚至連思想文化皆無法遁逃。從而，原屬中華世界土產的水墨畫到了近代，事實上亦同樣面臨著一大變局。
所以，現代水墨畫要想回應這個民主自由的新時代，至少便須從原有的狹隘服務對象之帝王、貴族、文人等社會階層的思想、趣味、美感中，掙脫出來，積極地擁抱一般民眾乃至全人類，並且要能反映這個時代，表現這個時代的特質。
明乎此，則水墨畫和油畫其實僅是工具材料上的差異而已，而且這亦非就意指著兩者之間不可相互借鏡融合。若說水墨畫僅限於只能表現傳統題材，則其表現力亦未免過於貧瘠了，殊難作為表達當代人及其思想、精神、感情的溝通工具。
為何非西方社會的大學普遍設有西式的油畫、素描、彫塑等課程，而相對的歐美大學開設水墨畫課程的卻極稀？難道這個鐵的事實不是指向傳統水墨畫的一大弱點嗎？過度強調民族文化性，其實有時反而造成了不利於普遍化、世界化。拙見以為，跳開那些業已固定化、符號化、圖騰化的傳統民族文化圖像，回歸藝術的原點、本質，改變舊有的審美標準，反思目下自己所處時空的人類共通問題，然後再去選擇搭配適切的畫具材料，追求貼切、精準的表現，相信這樣子水墨畫會有一番新天地。
迄今為止，陳朝寶之所以尚能以水墨畫立足於西方藝壇，說來，其畫風導入多媒材的手法，凸顯水墨畫特殊的材質肌理，應是最大的因素。固然多媒材無拘無束的自由表現，和其個人崇尚自由、詼諧、浪漫，強調反傳統、反權威、反因襲的性格，極其吻合；但如前所述，達達主義原本即帶有這種特質，並且也甚富嘲笑、諷刺、挖苦等要素(12)，故就思想層面或美感形式來看，陳朝寶的多媒材水墨風格裡所蘊含著的現代美感經驗、藝術語彙，其實正是構成了他與當今西人對話、共鳴的主要媒介。
翻閱西洋美術史，顯而易見的，諸多以「人」為題材的作品；相對的，在於陳朝寶的眾多作品中，將人作為藝術語彙來表現的作品，數量上亦是相當可觀。只是陳朝寶好像別具匠心，對古人筆下的人物表現頗懷好感，宛如有意邀約觀眾再次審視反思古畫的人物表現之美。觀其往往常訴諸拼貼技巧，予以重新組合的反諷表現手法，弦外之音彷彿要寄語華人觀眾：「就人物表現，今不如古」。
的確，據筆者多年來的觀察，現今華人藝壇中，人物表現力已有大幅式微的明顯趨勢。非但難得一見感人的佳構，即便是畫廊界頗為搶手的所謂「傑作」，若比諸石恪、粱楷、徐渭等古人的作品，亦不免令人感覺形同「僵屍」一般（油畫作品尤甚）。再不然，則是浮華不實，了無深邃思想意涵。
總之，透過陳朝寶的「走過從前」，附帶的觀賞收穫，實亦有溫故知新的意義。須知線條的表現本係毛筆的特長，而用毛筆線條來表現人的輪廓、律動、表情等，事實上絕不亞於油畫，至少亦屬五五波，各擅勝場。何況西方自從印象派以後，毋寧愈來愈重視線條的表現，愈來愈有意藉諸線條的筆觸以凝聚或顯露創作者個人的個性。經由陳朝寶的各類作品中豐富幻化的線條表現，我們並不難窺知他在傳統線條功力上的紮實，以及對開發新線條的努力。
不過，話說回來，「達達」回歸藝術原點再出發的主張，原係包含斬斷傳統文化圖騰的枷鎖，以期創建出屬於創作者自己獨特的藝術語彙的。就此取向基準而言，筆者總覺得上述的創作方式實宜適可而止。試看吳承恩「無中生有」，建構『西遊記』，成功塑造了孫悟空，此後孫悟空遂躍為全世界家喻戶曉的「藝術語彙」。縱使今人（或外人）再怎麼高明地運用現代手法，將之改編為舞台劇也罷，電影也罷，或是漫畫卡通也罷，到頭來還是仍舊在吳氏的原創成就下「討飯吃」。
在於追求水墨畫的現代化這條脈絡上，的確陳朝寶頗有扮演破冰船的大氣勢，並且也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貢獻；但嚴格說來，迄今為止，「船」似乎猶「開在半途」，「革命」仍不能謂之完全成功。
或許筆者不該拿「達達」所扮演的歷史角色來評比，因為「達達」是一群來自不同國度的文化人的國際菁英團體，而陳朝寶則唯僅他自己單獨一個人。惟「山不厭高，水不厭深」，況且陳朝寶刻下仍處創造力充沛的精旺之年，應該還有許多尚未引爆的創意。＊
註：
(1)永井陽之助編『二十世紀的遺產』，東京，文藝春秋社，1985。
(2)包浩斯乃是德意志威瑪共和國時期設立的一個集美術、設計、建築於一體的
公立教育機構。詳細項目尚包括家具、房屋、舞台布置、繪畫、照相、鐵工、
服裝、繪圖、陶藝、電影等，堪稱是一所將理念與實務結合的大型綜合藝術實
驗所。後來因經濟不景氣等因素，於納粹初期關閉。但諸如現在世界各大學美
術科系的課程安排、教學方式，以及其他建築、設計、美術等方面，均可窺見
其影響的痕跡。
(3)語出巴枯寧文：「德意志的反動」（1843年）。巴枯寧之流「積極的」無政
府主義者的思想特徵，即是高舉自由的大纛，訴諸暴力行動，意圖摧毀世間的
一切權力、權威，以期建立一個絕對自由的社會。詳見勝田吉太郎著『無政府
主義者——俄羅斯革命的先驅』，東京，社會思想社，1974。
(4)語出1993年1月號『美術手帖』（特集：現代美術事典）中有關「達達」欄，
東京，美術出版社。
(5)語出『現代藝術的觀念』（Concepts of Modern Art,edited by Nikos
Stangos，1985 PARCO Co., Ltd.） 一書第八章達達主義，Dawn Ades撰。據
載，當時創始人的胡戈•貝爾和理查•修孫貝克（Richard Huelsenbeck）以
酒吧兼藝術俱樂部的「藝術娛樂中心」為舞台，開展新藝術運動，於翻閱德法
詞典時，偶然查到達達（Dada）一詞，認為與其理念契合，故名Dada。
(6)若非佛洛伊德等人首開精神分析學之先河，讓人理解精神異常者的特殊心理
現象，相信像梵谷、孟克、達利之流畫家的作品尚不致於被理解，並且如此的
廣泛地受人青睞，同時藝術創作與人格心理的密切關係，亦不太可能像今日這
樣地引人格外的重視吧？當今不論藝術理論抑或實際的創作，堪稱捨精神分析
學、心理學，皆無法與言。事實上，由達達延伸出來的超現實主義畫家安德瑞•布魯東（Andre Breton）即坦承其所謂「自動主義」（Automatism）就是受到佛洛伊德的啟發。
(7)王白淵撰「台灣美術運動史」、「府展雜感」，參看陳才崑編譯『王白淵•
荊棘的道路』，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5。
(8)劉伯鑾著『世界繪畫觀』，銀幕語文雜誌社，1971。劉氏認為水墨畫不進步
的原因係由於：1.偶像太多；2.臨摹成習；3.作畫僅視為人格上的一種修養；
4.中國社會變遷不大。故他提出五個改革方向：1.要有時代精神；2.要擺脫古
人的俗套；3.吸收一切繪畫的優點；4.改變過去設色的看法；5.裝裱的綾子要
改進。
(9)陳朝寶常用的多媒材手法，除卻打破油畫、水墨畫、膠彩畫等領域的界線，
廣泛運用各種顏料、材質外，其他尚有拼貼（collage）、拓印（frottage）、轉
印、割裂、臘染、避離（覆蓋液）等。這些之中首度使用拼貼、拓印、轉印等
技巧以表現現代藝術的，一般認為始自達達主義，而超現實主義繪畫更是脫胎
自對達達主義的「反動」（reaction）。（此處可參閱The 1995 Grolier Multimedia
Encyclopedia光碟版的達達、超現實主義欄）。
陳朝寶從反傳統、反權威、崇尚自由等立場出發，追求水墨畫的現代化，於
是導入多媒材手法，隨後又走向超現實，這段發展歷程正如同西方「達達→達
達主義→超現實主義」的發展脈絡。據筆者求證其本人，他並非一開始就有意
或刻意如此，而是「隨著自己的感覺走」之自然結果云。
(10)法人柳愛燕（Agn��s Auger）曾就此角度研究當代水墨畫，其巴黎第四（索
本）大學（Universite de paris IV -SORBONNE ）博士論文題目為：CHEN CHAO
PAO——Un artiste peitre de Taiwannais。
(11)詳見陳才崑編著『飄瀟孤飛雁——陳朝寶的藝術軌跡剖析』，台北，漢藝色
研公司，1993。該書對於陳朝寶的身世、早期畫風等，皆有詳細的敘述。
(12)參看註五該書該文。另，法國東方美術史學者柯孟德與筆者討論時，他亦嘗
如此提及，並謂陳朝寶作品中的幽默感是西人少有的云。
＊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