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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篇評論 作者：彭健群 (Karl Peng)
兩篇比較偏向時政尤其軍人與國防政策的評論。 2002/08/15(4)
德國一次大戰空戰英雄，二次大戰空軍元帥、帝國大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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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林言猶在耳，1943年11月18、19日夜 間，英軍第一次對柏林大轟炸。直到戰爭 結束 ( 1945/05 )，柏林，這個納粹德國首 都，總共被大轟炸了十六次，這還沒算上 其他小型轟炸。 戰後估計，柏林全城毀了幾乎70%，滿面 創痍。當然，德國境內其他工業大城、工 業區 ( 漢堡、不來梅、魯爾工業區、 德勒 斯登等等)早就千瘡百孔，更是不在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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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達林格勒戰役，德軍高層正為是否突圍激烈爭辯時，又是這個戈
林，拍胸脯保證，德國空軍絕對可以完全由空中空運足夠的補給給
被包圍的第六軍團。結果不但寶貴的飛機損失慘重，每天空運量還
不到正常需求的百分之一。整個二十萬人的精銳，逐漸消融，最後
投降。成為德國第一個大挫敗。
二次大戰德國正不可一世時，現實發展卻很快就讓他們自打嘴巴。
軍人用這樣的腔調說話，也就註定盲點會越來越大，大到他們自己
萬死都不足以贖罪。
1914，第一次世界大戰開戰，全歐洲兩大陣營的軍人都歡欣參戰，
他們認為很快就能打垮對手，回家過聖誕節。戰爭卻痛苦的拖到19
18。戰後，英國一位將領親臨慘烈戰區之一時，當場痛哭流涕。他
不能相信他們竟然親手把幾十萬子弟推到這個煉獄送死。
現代軍事作戰是一個複雜的專業，不是傳統印象中大老粗豪氣干雲
就能了結。
所以，當我聽到昨天我們空軍總司令大言直到 2500 年(現在開始算
，約到500年後為止)中國軍力仍然趕不上我們時，我就想到戈林的
嘴臉。
總司令不是新訓中心硬撐武勇的教育班長。當一個總司令表現的像
一個小班長，公然如此大言不慚時，我們不得不質疑他的為將五德
(武德)： 智、信、仁、勇、嚴。
料敵馬虎，信口開河，殊為不『智』。
萬一開戰吃癟，自然無『信』，卻為時已晚。
愚蠢的將領就是對自己子弟兵殘忍，離『仁』遠甚。
為將首重大器之『勇』，不是匹夫血氣之勇，逞口舌之能，無任何
根據，何勇之有？
『嚴』，『嚴以馭下』亦要『嚴以律己』；新時代用語，還要『嚴
謹』。管不住自己，軍心渙散。軍國大事，人命關天，曖昧打混，
離『嚴』字自然漸行漸遠。
也許這個空軍總司令的遠見，已經超脫我們，看到了西元2500年？
現在？ 我們卻很難放心。
[ 上述文章略加修改後，刊載於
2002/08/16(5)
聯合報第十五
版民意論壇。 ]
『物質就像木柄，精神(意志) 才是銳利的刀鋒。』克勞塞維茨在『戰
爭論』第三篇『戰略通論』第三章『精神因素』裡如此強調。事實上
這是貫串『戰爭論』全書的重要論點之一。在十九世紀、二十世紀初
這個觀點被高爾茲、杜皮克與福煦等人大力提倡、簡化到近乎極端的
『唯意志論』。以弱抗強，遏止蘇聯紅軍狂潮的波蘭民族英雄畢蘇德
斯基元帥，在一九三五年逝世前，曾有遺訓：「有被消滅的危險而不
屈服者常能勝利，成功之後即不長進者常會失敗。」這段話前半段更
凸顯意志往往是勝利關鍵。
所以，當九日華府智庫『卡都 (CATO) 基金會』政策研討會中，部份
學者引用西方兵聖克勞塞維茨對『意志』的強調，來指點台灣時，彷
彿讓我們回到古典浪漫的戰士世界。不過，諷刺的是，他們進一步提
出的觀察卻完全都是軍購預算、戰備儲油等等『物質』因素。
如果我們再對這種強調『意志』的歷史經驗作檢視，現實可就沒那麼
浪漫了。當二十世紀初一整代歐洲軍人抓著克氏的隻字片語，將所謂
精神意志力量推到極端時，長達四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卻成為一片血
肉模糊的泥沼。誰的意志都沒消滅誰，只是愚蠢的相互毀滅，彼此消
耗，用蠻力在戰線間一寸一寸徒勞又血腥的爬行。畢蘇德斯基元帥留
下精彩遺言後四年餘，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不屈服』的波蘭在約一
個月左右的時間內，就被德軍毀滅，繼而德、俄共同瓜分。戰後，更
是長期淪為蘇聯附庸。
意志誠然重要，但缺乏現實眼光，冷靜規劃來支持的意志，就像沒有
肉體的靈魂般，註定四處飄散。到最後，只能荒謬的用空洞的言語，
還有誇張的姿態來取代具體基礎。鬆垮垮的建築，經不起輕微一晃，
很快就會崩塌成廢墟。
事實上經由華府智庫研討會學者對意志的提示，反而讓人聯想到克勞
塞維茨理論在二十世紀中、後期被慎重思考的部份：『無限(絕對)戰
爭』與『有限戰爭』的區別。在這個架構下來看，台海一旦爆發戰爭
，對台灣而言將會是一場生死存亡的搏鬥，套用克氏術語，就是一場
『無限戰爭』。但在美國全球戰略下的考量，卻可能只是一場有限衝
突。甚至於可以是一個在短暫衝突後，交換利益的談判籌碼。大國與
小國自身不同的環境與情勢下，台灣整體戰略衡量自然不能跟著美國
走。
由於台灣與中國之間力量對比是如此懸殊。強大的美國自然成為台海
局勢不可避免的關鍵角色。於是我們要問，美國除了一味塞給我們後
就不管的推銷次級、三流武器之外，在他們的全球戰略下，他們有沒
有強烈的意志來維護台海和平？還是美國隨時準備在有限戰爭的架構
下，保留談判餘地，萬一形勢險峻，自然以美國利益為優先，草草維
持個僵局？如此，在攤牌前，美國隨時保持戰略模糊與戰略主動的利
益，一方面還能不斷推銷過時武器給台灣消納。另一方面，在過程中
順便跟中國討價還價以獲取政治利益。而台灣在夾縫中的曖昧地位，
只能不斷消耗有限的經濟資源，去購買不適當的武器裝備，到最後，
還可能被犧牲。
最近有不少看法將美國視為古今首見的『特強』。甚至於兩千年前的
羅馬帝國都無法比擬。這是個表面上令人振奮的觀察，就好像一個維
持世界和平的十字軍之鷹終將展翼，世界就此納入民主安和樂利。姑
且不論近年來美國在環保、經濟議題上不盡大國責任，自私自利的立
場。忽略時代因素，只表面上來比較美國與歷史上其他帝國，進而產
生誇大的樂觀，就會犯下非常大的盲點。
美國超強的興起伴隨著核子武器開啟的核子時代，那意味著在這種相
互保證毀滅的陰影下，再強大的國力也必須節制的運用。否則一意孤
行的結果，不會是一國獨霸，而是全球盡成灰燼的結局。冷戰時期，
在鬥爭光譜中任何手段都能運用，唯獨熱戰是那一方都不敢首先挑起
的解決手段。試想當年羅馬與迦太基如果都是具有熱核武器的強權，
羅馬還能徹底剷除迦太基，逐步邁向獨霸的地位嗎？情勢將不會是羅
馬和平，而會是一種核武國家間的僵持，大國中間還穿插著無數小尾
巴國，在大國政治的操弄下，小國的消失是沒有人會流一滴淚。
問題不在於美國是否曾經或應該展現他具有的國力，現實是我們基本
上是在核武的恐怖平衡裡，暫時安定的生存著。也因此，我們也沒有
理由樂觀的認為，當美國開始展現所謂她先前不自覺的國力時，會讓
世界更安定。我們應該警覺的是，美國被恐怖攻擊所激怒後的片面極
端行為，將會為世界帶來如何的連鎖變化。美國國力加上美國政策的
變動性，成事不足，敗事卻絕對有餘。
我們沒有再度陷於類似上次人為強力變更疆界所產生的全球性規模的
衝突(二次大戰)，是因為大國間具備的核武，還有情勢演變所具有的
不確定性、不可控制性，讓日後類似的衝突完全不可想像。我們活在
『核子和平』(很諷刺的)，跟美國國力發揮與否，關係其實不大。
綜觀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成為超強時處理衝突的模式。不是淺嚐即
止，就是敗退收場。韓戰的三十八度線依然存在，北韓目前還是美國
總統口中的流氓國家。越戰敗退，留下百萬屍體，然後一堆書籍、回
憶錄、與好萊塢電影贖罪式的檢討。近者，阿富汗，政局還一團混沌
。伊拉克，十年前的尾巴，現在還不知怎麼收場，硬要使用軍事手段
，卻在國際遭遇強大阻力。
我們謝謝美國人對於精神意志的指點，還有軍備預算的關切。但我們
也要質疑一味忽略國內經濟情勢，花費大量國防預算去購買二、三流
武器裝備的建議。同樣的國防預算，如果不浪費在購買少量卻華而不
實的精密武器，而用於全面更新或增強目前的裝備，這樣提升的戰力
可能還高於少量不足於形成決定性影響的新奇武器。
技術時代武器優勢的確是戰爭中的關鍵因素。但這個優勢必須有相當
規模的數量配合軟體整合應用才能發揮。否則就像二次大戰中，被希
特勒視為王牌的V1/V2火箭，還有Me262噴射戰機。少量的先進武器
完全不足以扭轉頹勢，反而因為過度強調，讓資源分配比重不平衡，
最後影響整體局勢。
更進一步，我們自己應該思考克勞塞維茨的重要觀點之一『戰爭是政
策延續的工具。』然後仔細檢視我們的國家政策與國防政策。我們是
要讓『玉石俱焚』的政策來引導國防準備，還是為人民的福祉，讓戰
略脫離義和團式的『鹵莽』，還有以為背後有人撐腰的『依賴』。說
大話不是勇敢，那是每個人動動下巴輕易就能完成的小事。曖昧模糊
的樂觀也不是積極，那就像黃昏慵懶的白日夢。
我們也應該注意，要走自己的路時，我們的經濟資源是否適當有效的
分配？另一方面，還要審視美國在目前的反恐戰略下，對於穩定台海
局勢的意志。當不得已的時刻來臨，我們的意志面臨考驗，同樣的，
美國人的意志也要開始嚴格審判。一個不小心，在往後的歷史中被嘲
笑的會是美國，但被毀滅的卻可能是我們。被嘲笑還可以苟活，被毀
滅的就只能留下一片殘破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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