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一九六五年--一九七六年 68 林彪此時越來越接近權力的巔峰,全中國進行全面軍事化。軍隊擔任恢復秩 序的重任,軍管全中國社會各階層的政府機構。原來主管省政府的黨委書記,換 成省軍區司令員或政委擔任。中共龐大的官僚體制中,從上到下,清一色都是軍 人。即使 在毛常去的招待所也是如此。全中國在林彪的領導下背誦毛語錄,學習解放軍, 形成熱潮。警衛局納入軍隊編制,全部穿上軍裝,我自然也不例外。只有毛還穿 著他的睡袍,在公開露面時,有一兩次換上軍裝,以表示支持軍隊,以後又換回 中山裝。 那時中國仍有兩大敵人——蘇聯和美國。一九六九年三月份發生了中蘇黑龍 江邊境珍寶島武裝沖突事件。數月內,全中國處于備戰狀態。一些有問題的干部 ,還有那些遭批斗的知識分子和教師,全下放到五七干校接受勞動改造。干校的 目的在于使下放的人體驗農村真實生活,並向貧下中農學習,日出夜息,擔負著 力所難及的重度體力勞動。誰都知道五七干校名為學習,實為處分。中學生和大 學生這些年輕知青則被送去“上山下鄉”,以“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一九六九年八月發起城市中“深挖洞”,以做為空中轟炸甚至原子彈的庇護 所。北京市下挖築了網絡密布的地下通道,可以容納下所有北京市民,而工程兵 部隊則修建了“五一九工程”。(見前文) 就在這時,毛有天向我提出了一個問題,要我思考以後回答。毛說︰“你想, 我們的北面和西面是蘇聯,南面是印度,東面是日本。如果敵人都聯合起來,從 東南西北,四面八方進攻中國,那麼中國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問得很突然,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而且也不知道毛的本意指的是什 麼。第二天我同他說,我回答不出。 毛說︰“日本後面實際上是美國。可是東面的美國,離我們遠得很哪。我看, 還是照我們老祖宗的辦法才好,叫做‘遠交近攻’”。 我說︰“我們的報紙幾乎天天對美國中誅筆伐。越南又在同美國打仗。這怎 麼能交往得起來呢?” 毛說︰“美國同蘇聯不同。美國沒有佔過中國一塊土地。美國新總統尼克森 上台了。此人是個老右派,老反共分子。我是喜歡同右派打交道的,右派講實話 。不像左派心口不一,說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 我同汪東興閑談時,也談到毛的這番話。汪以為這是隨便說說,並沒將這些 話當成大事。朝鮮戰爭于一九五0年六月爆發後,中美關系持續互存敵意,中國 認為美國帝國主義想在亞洲以武力建立霸權,對美帝從未稍緩詞色。我根本想不 到毛的對外政策,會有大幅度的改變。 尼克森也正在改變美國的中國政策。尼克森總統請巴基斯坦總統葉海亞•汗、 羅馬尼亞總統齊奧塞斯庫給毛帶話,美國反對蘇聯建立亞洲集體安全體系,反對 蘇聯給中國做“根治手術”,即破壞中國在新疆的原子彈基地。毛與尼克森的看 法不謀而合。 毛說過︰“什麼亞洲集體安全體系?這是亞洲戰爭體系,無非是向中國進攻。” 毛還放過狠話,對蘇聯還以顏色︰“中國的原子彈、導彈打不到美國,打蘇 聯可容易得很。”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上旬,周恩來送來中國駐波蘭大使館的一份報告︰波蘭華 沙舉辦一個時裝展覽會,在開幕的酒會上,美國駐波蘭大使向中國駐波蘭使館出 席酒會的人表示,希望同中國駐波蘭代辦會談。毛批了同意。這個文件給我看了。 毛說︰“中美在華沙會談,自一九五八年停止,到現在已經十一年了。現在可以 重打鼓另開張,認真談一談。看來尼克森有誠意,幾次他帶話來,願意同中國對 話。” 我趁毛想改善中美關系的機會,提出重新訂閱美方醫學雜志的要求。我告訴 毛,文化大革命以後,美國的醫學雜志都不許進口,所以我們對醫學的新進展一 無所知。毛年紀日大,我的保健工作會越來越棘手。我必須盡量吸取國外新知。 毛說︰“美國千方百計打听我們的消息。我們就這麼蠢,自己將自己捆住手 腳。你寫一個訂外國雜志的報告交給我。” 毛將我寫的報告批交周恩來和康生。毛對我說︰“我要讓他們認真想一想我 們的對外,特別是對美國關系。” 中國官方仍不斷攻擊美國,並舉兵幫助北越。中美關系卻在台面下暗地展開。 毛正在貫徹他的遠交(頭號敵人美國)近攻(蘇聯老大哥)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