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悲劇[節錄] ~~中島嶺雄
第一章 「血腥的星期日」和恐怖政治
天安門廣場的大慘劇
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深夜,也就是六月四日凌晨一點四十分,十萬共軍戒嚴部隊,在坦克和裝甲運兵車保護之下,開始進駐天安門廣場,使用仿甦聯AK47沖鋒槍改造的中共制五六式沖鋒槍向廣場的學生和市民開槍平射,就這樣一場永被歷史記載名叫「血腥的星期日」的大屠殺,在來自全世界的新聞記日面前展開出來。
廣場的學生和市民、許多的新聞記者們以及關注北京情勢演變的全世界的人,都料想不到怎麼有可能發生這樣的慘劇。
凌晨二點三十分左右,學生的自主廣播中,大聲疾呼「最後斗爭的時刻終于到來了」。但是,已經瘋狂的戒嚴部隊,不但沒有松懈鎮壓,反而更加殘暴,終于在五時三十分,摧毀了學生在天安門廣場所構築的「民主女神像」,堅持到最後一刻的留在周圍的勇敢的學生們,遭受十數挺機關槍的掃射,全部被殺害了。
長達五十天的「人民的浪潮」之高潮局面,完全被平定了下來,天安門廣場流著大量的血,毫無分別地被射殺的學生和市民的怒號與慘叫聲,向四面八方激起回音之後消失了。
四日清晨,中共的中央電視台報導說︰傷亡人數有四千人。但是,不久,傳播機構在戒嚴部隊軍事管制之下,對于「血腥的星期日」的事實真相,再也不加報導。根據中共紅十字會有關人士的說法,單在六月四日清晨的槍擊中,有二千六百人死亡,一萬人受傷。
被稱為「人民軍隊」之「人民解放軍」,對手無寸鐵、完全沒有抵抗的進行非暴力「和平請願」,要求徹底民主化的學生和市民,竟不分青紅皂白地開槍射殺,並用裝甲運兵車和坦克車碾死東跑西竄的學生和市民,這種暴行,就連希特勒和史達林也不敢嘗試過的。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在社會主義強權下鎮壓群眾運動的有過一九五六年六月的波蘭暴動以及同年秋天的匈牙利事件之前例。但是這些都是政府當局和挺身而起的民眾互相沖突的結果所造成的悲劇,或是因甦聯對外國的軍事介入所引發的。此外,一九六八年「布拉格之春」和一九八○年波蘭對「團結工聯」運動的鎮壓等,雖都被刻在史冊中,但是像這次「人民軍隊」對完全沒有抵抗且非暴力的學生和市民施以武力鎮壓的暴行,無論是在中共的歷史或是其他任何社會主義強權體制下,都是史無前例的。
斯大林的流血整肅雖然也是個悲劇,但是它是仗用秘密警察暗地里進行的,可是,中共這次的武力鎮壓卻在全世界矚目之下,趁著黑夜所進行的,不得不說是極其超乎異常的暴行。希特勒的奧斯威辛(Auschwitz)慘劇和部份日軍的暴行已成為歷史的事實外。近年來,波爾布特政權在柬埔寨境內慘殺大量的民眾一事也是眾所周知的,或許可以加上一九八○年的韓國光州事件。這些事件,全系在所謂戰爭和革命的極限狀況下的一種殘酷暴行,或是民眾和當權派的暴力沖突所引發的,而與對靜坐在那里要求民主化的學生和市民進行單向殺戮行為相較,不得不說是層次完全不同的悲劇。
于是,鄧小平陣線(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鄧小平,首相李鵬,中央軍事委員會副主席兼秘書長兼國家主席楊尚昆等強硬派領導人)自己選擇了與民眾為敵而永遠遭到譴責的立場。
學生、市民的死亡人數約三千七百余人
北京慘劇的狀況,從陸續明朗化的諸多事實來看,在道義上是絕不能給予容許的。首先,報告中指出從六月四日「血腥的星期日」的前幾天起,北平幾處的火葬場已事先被軍事管制;更早在幾天,在戒嚴令體制下負責維持北平治安的中共當局頻頻放出天安門廣場因在酷熱天之下進行長期絕食抗議和靜坐,導致衛生狀態極度惡化,傳染病正滋生蔓延著等的消息。在這種情況下,傳說對直接執行射殺任務的戒嚴部隊二十七軍所屬的兵士們以注射傳染病預防針為名打了興奮劑,是相當可信的。
六月四日午夜零時二十分,有人發現三輛戰車並排自長安街由西向東開往天安門廣場。其實,戰車是個幌子,當人民為戰車轟隆聲音嚇得發抖,陷入恐懼狀況時,中共部隊一齊向天安門廣場進攻,回想當時學生和市民的慘叫聲,如今猶縈繞耳際。當天,正巧本人擔任NHK衛星廣播的評論員,在攝影棚裹觀看全部狀況,在部隊一齊開槍平射時,NHK特派員的悲痛聲,令我難于忘懷。他是我研究所的學生大崎雄二,這回勇敢地在天安門廣場作一連患的現場采訪報導。中共戒嚴部隊的暴行激怒了西方諸國,尤其經美國電視攝影記者的勇敢采訪,將此一極其殘暴的場面,向全世界作了報導。
二十世紀即將結束,就一般而言,當全世界遠離戰爭,裁軍有了大幅度進展的今天,在中共統治下的中國大陸首都北平竟發生此一軍事慘劇,我們相信,大陸的民眾自不待言,全世界的人民都將永遠無法忘懷的。
更加遺憾的是中共當局為了掩蓋其殘暴行為,竟作了與事實完全相反的報導,以顛倒是非的手法作了反宣傳。中共政權發言人向海外作了以下的狡辯︰「六月四日,在天安門廣場沒有一個人死亡,學生們已解散,沒有人被打傷或被戰車碾斃,暴徒在別的地方發起暴動,暴徒自部隊偷取步槍,企圖顛覆國家,在這個戰斗中有三百人死亡,犧牲者的半數是士兵,其余是暴徒及屬于壞份子的旁觀者」等等。
當然,上述說法與鄧小平素來主張「實事求是」的精神相違背。四日上午,軍事管制下的北京廣播電台,播放了以下戒嚴部隊司令部的談話︰
「昨夜,在首都發生重大的反革命動亂,暴徒以瘋狂舉動襲擊解放軍的官兵,放火燒毀軍用車輛,設置路障,擄走解放軍官兵,圖謀顛覆『中華人民共和國』,推翻社會主義制度。」
根據上述中共官方的說法︰有一小撮反革命暴徒多麼毒辣,他們先襲擊人民解放軍,結果造成了多數人的傷亡,人民解放軍的行動是正當防衛。
質言之,中共對于無法經由電視和新聞報導獲知慘劇場面情況的廣大中國人民作單向的報導,企圖將其暴行正當化,這種手法,可以說是又另加一層的罪行。這種中共當局的行為,必將受到歷史的審判。
在混亂的情況下,究竟有多少人死亡,在大肆屠殺之後,雖歷經時日,但仍無法正確得知,不,或許將永遠無法獲知也說不定。
有一位正在北平留學的日本學生,在天安門慘劇之後,不得已急忙返回日本。根據他的報告指出︰位于郊區的北京外語學院的後校園裹,挖掘了大坑洞,一輛輛滿載尸體的卡車開進校園,將尸體丟進大坑洞中燃燒,以煙滅證據。另根據一位西方記者指出︰戒嚴部隊將倒在廣場的民眾,包括還活著的也一齊用火焰噴射器予以燒毀。經由香港成功脫逃到西方國家的學生運動領袖吾爾開希(維吾爾族)六月二十八日在香港等地所放映的錄影帶中說︰「我的同窗好友多位在天安門廣場被戰車軋得稀爛,尸體用鏟子扒在一處,我們北京師範大學的學生看見士兵們將尸體扒進塑膠袋中,放火給燒了」。總之,靠偶而所降下的寒冷的雨水幫忙,第二天早晨起,天安門廣場已被匆匆地清洗得一乾二淨。
既如前述一般,在實施軍事管制以前的中共新聞媒體,曾經報導學生、市民的傷亡人數達四千人或者是數千人。另,據在事件發生之後,北京大學治葬委員會所招貼的大字報報導︰學生、市民的死亡人數在四千人以上。香港的『爭鳴』雜誌(一九八九年七月號)則報導︰死亡人數六千人,並有數萬人受傷。六月七日晚間,英國廣播公司(BBC)廣播指出︰有七千人死亡,其中一千人是士兵。
相對的,六月六日中共國務院發言人袁木則說︰軍民死亡人數不到三百人,學生僅有二十三人犧牲;六月三十日北京市長陳希同報告說︰非軍人的死亡人數二百多人,其中三十六名是學生,受傷人數有三千多人,如加上軍警死亡人數和六千人以上的受傷人數的話,合計死傷人數為九千二百多人。
一方面,對這次事件付以最大關切的中華民國,台灣方面則指出︰三千七百多名學生、市民死亡,九千六百多人受傷,掌握了相當具體的數字。
但是,戒嚴部隊司令和中共當局卻公然宣稱在天安門廣場沒有一個人死亡,發布駭人听聞的子虛消息,力圖將事件予以正當化。六月九日北京廣播電台播報中共北京市委員會宣傳部「北京發生反革命暴動的事實真相」一篇文章中,宣稱「在廣場靜坐的學生,包括最後被強制撤退者在內,沒有人死亡」。
蓋在廣場靜坐手無寸鐵的學生們和民眾的傷亡,要較之出動裝甲運兵車,坦克的機械化部隊,手持機槍掃射的戒嚴部隊幾千人的傷亡來得少,這種荒唐的說法,說得過去嗎?中共當局在實施軍管之後,不得不頻頻使用上述反宣傳本身,正反映當局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危機情勢。
海生怒濤 植字于楓葉之國-屠龍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