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悲哀


龙丽华

　　樱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终日忙碌的人们奔向车站，依旧是上班下班。

　　电车进站，车门开启。不见争先恐后、蜂拥而上的场面，也没有一马当先的“勇夫”存在，上下车的人们你谦我让、礼貌有加，来日几年的生活体验使我对日本社会的文明程度早已由感叹称许变成习以为常了。车内虽照例是背贴背肩并肩、人满为患，却听不到鼎沸的人声。有人看漫画；有人听音乐；有人紧闭双目陷入沈思；有人张嘴歪脖睡梦正酣，伴着电车发出的“桄当”、“桄当”声，我也渐入似睡非睡状态。突然，寂静的车箱里发出“呼隆”的声响，循声望去，大吃一惊。车箱的地板上躺着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士，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巴抽搐着，一只精致的黑色公文包被甩在了一边。

　　“这么痛苦的表情，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我思忖着，并抬眼环视了四周左右。一位女士下意认地用右手捂住嘴巴，眼睛里流露出惊恐，但片刻后她就将目光移开了。一位塞着耳机、着学生装的小夥子怯生生地欲俯下身去，却见周围的人们均是视而不见的表情，终也作罢了，其他人依然是各行其事，电车经过一弯道时，长长的车体有些摇摆，周围的人们像是听到了统一号命，有的紧紧地抓住扶手，有的极力地保持身体平衡，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千万别踩到地板上的那位男士。真不知这眼前的景象还要持续多久。这时，一位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俯下身子，一只手伸向了那只公文包。我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要干什么？”那只手先是把公文包抓到手里，然后又轻轻地套在那位男士的左臂上。我恍然大悟，“人在包在”这是唯一的一位旁观者给予了昏迷在地上的这位男士的唯一的一点有人情味的帮助。

　　“桄当”、“桄当”，电车扭动了几下身躯，停在了站台上。那位男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环视着四周。那眼神似乎在说我怎么tc在这里？他试图站起来，可伸手可及的却是条条人腿。穿蓝色西装的人伸出右手，把他拉了起来，并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位男士苍白的脸上写着受人之恩、感激不尽的表情，不住地点着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典型的日本式感情表达方式。”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真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什么连一丝关切的表情都没有？
　　二千多年前，圣人孔子就曾预言：未来社会将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在二千多年后的今天，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日本社会应验了。“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可说是日本社会彬彬有礼的表象下面竟隐藏着如此冰冷的人情、令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