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方在线



校园民谣里的故事


眼明心亮





  老狼来深圳香蜜湖剧院演出的晚上,不少听众的眼里泪光闪动。他们大多是大学毕业不久的年青人。
  他们曾在老狼的歌声里徜徉于校园清新的林荫道,在老狼的歌声里解读浪漫的爱情故事,又在老狼的歌声里带着几分惆怅离开校园这座象牙塔,匆匆步入五光十色的社会。如今再听老狼的歌,忽然想起过去的一些故事,虽然它们在时间的流逝里渐渐远去,但永远不会被淡忘,因为故事里的人和事都是那么美好。昨天今天收音机里传来老狼的《昨天今天》:“是谁遇见谁,是谁爱上谁,我们早已说不清;是谁离开谁,是谁想着谁,你曾经给我安慰。”听着听着,忽然想起前天晚上青儿打来的电话,说她已和苏炜分手了,电话那边是她在流泪,电话这边我发着愣不知该如何给她安慰。
  大学时候青儿是班里特别招男孩喜欢的那类女孩子:长头发垂到腰际,总喜欢穿白裙子,说话的时候一双清澈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你,让你不由得心旌动摇。青儿的追随者可以组成一个班,经常在宿舍的窗下有男生叫青儿,青儿不愿下去,总是要我们告诉男生说她不在,
  于是我们就集体“作弊”,在窗口拉开嗓门说“青儿不在”,男生往往不甘心:“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压低嗓门问青儿:“人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青儿急得脸通红:“就说‘不知道’嘛!”于是我们又大声向窗下喊话:“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男生很失望,低着头走了。有个化学系的男生过不了几天就会手捧一束红玫瑰站在宿舍的大门口痴痴地等青儿,但青儿就是对他不“感冒”,负责传呼的阿姨在楼下叫急了,青儿就只好央求我们下去。
  我们像一群缺德的坏孩子,走下楼冷言冷语地打击了他一通还不算,还把那人手上的玫瑰拿上楼插在宿舍里一个大玻璃瓶里。那段时间我们的宿舍里花香不断,窗口上总是有玫瑰牵绊的影子。现在我们和青儿说起那段日子,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幽幽的玫瑰花香。
  最后追到青儿的是班里的“大山”苏炜。这个结局让我们有点惊讶——能配上青儿的应是才貌双全的男孩才对,但苏炜实在有点“那个”。作为体育尖子插到我们班的苏炜,考试一贯需要补考——成为当时中文系尽人皆的“四大名补”之一。人长得也不怎么样,除了高还是高。在我们当时看来,青儿看上他实在有失水准。但不管怎样,两个人就是好了,而且好得分不开了。青儿从此离开了宿舍这帮姐妹而毅然投入“大山”的怀抱。
  两人一起上晚自习,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共用同一个饭盒吃饭。一次在饭堂里看见他俩,男的把饭喂到女的嘴里,女的把饭喂到男的嘴里,这纯粹是大一“小情侣”的举动,而他们都是大三的老大哥老大姐了。那天青儿回宿舍,被我们合伙“涮”了一回,青儿只是一个劲儿地格格笑着躲进被子里。
  临近考试时,青儿经常点着蜡烛为“大山”整理笔记,熬得眼圈黑黑的。但不管怎么说,“四大名补”之一的“大山”居然在那次考试中门门通过——这多少让我们相信了爱情可以创造奇迹。不知不觉,我们已认可了他们的爱。
  第二年,强壮如山的苏炜居然患了急性肝炎,一下躺在了学校医院的病床上。这下可忙坏了青儿,每天上完课,她就直奔医院,很晚才回到宿舍。青儿听说煲汤对病人的身体有好处,就买来煲汤的用具,在宿舍里煲起了汤。
  当宿舍里弥漫着汤的阵阵清香时,我们捧着的书似乎也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氤氲之中。青儿把汤小心翼翼地装进饭盒里,又小心翼翼地端到医院去。看着青儿日渐消瘦的背影,我们觉得她和“大山”是最美好的一对。
  临毕业的时候,大山分到广州公安局,青儿则去了佛山的一家公司。大山每周都坐几个小时的车去青儿那儿,不管刮风下雨。短暂的相聚接着便是分离,分离的日子里便是甜蜜而苦涩的相思。日子就这样飘去,一年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其实挺累,但谁都不肯提出来。后来,青儿碰到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让她觉得如果跟他走下去的话,这一生会更稳、更踏实,一年的工作经历让青儿觉得自己更需要这种稳重感和归属感,而这些在“大山”身上很难找到。青儿选择了与大山的分离。
  电话那边青儿在流着泪,我知道那是为了谁。面对这样的结局,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说。

  老狼的歌总是让人不由一阵忧伤:“当爱已成歌,唱歌的人已变成风景,美丽的往事飘零,在行人匆匆眼里,谁能把一支恋歌,唱得依然动听?”睡在我上铺的女孩秋阳就睡在我的上铺。以往,每当收音机里传来那首校园民谣《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时,我就冲着上铺唱:“睡在我上铺的秋阳,无声无息的你,你曾经问过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睡在我上铺的秋阳,分给我快乐的往昔……”我这边佯装深情,秋阳那边早已笑倒,她把书盖在脸上,大声叫:“别那么对着我‘放电’!”“放电”是我俩常用的“黑话”,本来是男女之间发散魅力的一种形象说法,但被我们生吞活剥地用来扩大到一切范围。比如说“这本书特放电”、“把你那双放电的长筒靴借我穿”、“嘿,法律系的那个高个子老是玩深沉,自以
为很放电呢”等等,滥用“放电”一词简直到了“士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了,但我们之间有种默契,自以知道对方的意思,所以干脆将错就错,一错到底,“放电”一词竟被我们大肆滥用了至少两年。
  大学四年来,秋阳跟我一直是“死党”。而刚进大学的时候,我对她的印象并不好。矮矮的身材,胖胖的脸蛋,还烫了头发,卷卷的小波浪布满脑袋,像个从土耳其来的“胖绵羊”。这就是秋阳当初的模样,而且她的声音又尖又细——胖、卷头发、尖嗓门,这些都让我不喜欢。是后来的几件事改变了我的看法。一次亲戚从四川老家来看我,恰好我又不在。是秋阳带着我的亲戚办好住宿手续,又带他们逛校园,临吃饭的时候,秋阳又担心他们吃不惯广东口味,专门带他们去了一家川菜馆。那天我到晚上才回来,秋阳已陪了他们一整天。事后听亲戚夸赞秋阳,我觉得很不过意,那天秋阳本来是要跟老乡去植物园的。
  还有一次,评年度奖学金的时候,我因为体育成绩不到70分而评不上奖学金,只能评为“学习积极分子”。好强的我很难接受这个带点安慰性质的“积极分子”,所以当优秀学生表发下来要我们填自己的主要成绩和事迹时,我有点负气,什么都没填就交给了当时的班长秋阳。秋阳问我为什么不填,我冷语相向:“我还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主要成绩和事迹,你让我怎么填?”第二天,秋阳递给我那张表,说:“我替你填了,你看看有什么出入?”我接过来一看,上面是秋阳大气、飘逸的字,看着看着,我被某些东西感动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被她一笔笔地记在上面:成绩优秀、办刊物、做主持、在艺术节上的小品表演……满满大半页纸,我没留意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多的事,要是我自己真还写不出来。
  秋阳就是这样,在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日子里“润物细无声”,让你的心一点点被感化,一点点变温柔。秋阳后来做了学生会主席,干得非常出色,秋阳的名字在当时的校园里很POPULAR(有名气),有一次有人在朋友的聚会上提起秋阳,一个外系的男生说:“秋阳,就是那个‘阳光女孩’?”我听了,觉得“阳光女孩”这个词用在她身上非常的确切。
  宿舍里,秋阳经常找我下棋,她的棋风如同其人:温厚中带着干练、敦实里透着敏捷。有天在棋盘上“厮杀”完毕彼此都有种棋逢对手的淋漓之感,我说:“秋阳,你要是碰不到我,那有多寂寞?”秋阳听了不禁莞尔:“你碰不到我,不也一样寂寞?”我想,是的,做人最怕的是碰不到对手,否则那有多寂寞?我是有福的,能碰到秋阳这样的女孩。
  大学时候秋阳交了一个男朋友,高大帅气,心地也不错,秋阳那段时间爱得很痴很投入,但我预感他们不会长久,因为那男孩不是她的对手。不到一年,秋阳就跟他分手了——拍拖也是需要对手的,特别是对秋阳这样聪明的女孩子来说。
  现在秋阳跟我都参加了工作,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平时竟很少见面,多是电话联系。秋阳工作量大,既做记者又做编辑,有时熬夜到凌晨三点多,但收入跟付出却不成比例,但秋阳仍是抱着积极的心态在生活着,就像从前一样。偶尔我用自己拙劣的手艺做了几个菜叫她到我这里来吃,有一次吃完了她竟说:“每次到你这里来,吃这么香的菜,听这么美的音乐,真是奢侈!”我听了,忽然觉得有点心酸。
  听《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这支老歌,听到“每当我看到那夕阳红,每当又听到那晚钟,从前的点点滴滴会涌起,在我来不及难过的心里”这样的歌词时,心里就觉得一阵无可分说的痛,因为总会不由感念起或许此刻正在太阳底下奔波的秋阳——那个曾经睡在我上铺的女孩。

生命如歌.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淡淡的云淡淡的泪淡淡的晨晨昏昏,流逝的风流逝的梦流逝的年年岁岁。”十分深爱这首歌,从大一听到了大四。如今参加工作了,这盒磁带还被我放在抽屉里。有时当夜晚来临的时候,生存的压力、工作的劳累全都推到夜色的背后,我就会拿出这盒带子静静地听。当清清淡淡的旋律凝结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惆怅在小屋里回响时,躁动不安的心似乎因为夜色中这支歌的飘送而一点一点沉静下去,“花开花又谢”,这是多么凄婉哀绝的美丽意境!听《青春》这首歌,常会想起白帆——一个用生命书写青春的女孩。
  女孩叫白帆,日语系的高才生。“在那遥远的春色里,遇到了盛开的她,洋溢着眩目的光华,像一个美丽童话。”就像是专为白帆写的一样——白帆的爱情故事也像个“美丽童话”,但最后却是以冷冷的句号仓促收笔。
  大三那年,白帆参加了广交会的翻译工作。在那次广交会上,她认识了后来的男友大岛君。大岛在日本一家电子公司任职,翻译中遇到大量的专业术语,这对于大三的白帆来说压力相当大。为了能胜任工作,白帆天天挑灯夜战,专门地对付那些复杂枯燥的有关电子的词汇,直到滚瓜烂熟才罢休。
  广交会期间白帆带着自信的微笑,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为日本客人翻译。最后连这家日本公司一向以严厉挑剔著称的上司也翘起大拇指:“以前我们聘用的翻译还是有工作经验的人,你只是个大三的学生,但水平一点不比他们差!”此时白帆还感到另一双眼睛在执著地注视着自己,这样坦率,诚实的眼神让白帆心动,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双眼睛在注视自己,白帆在广交会的时间里,虽然很累,但一直精神奕奕,双眼发亮。
  中途有一天,白帆发高烧,头天晚上打了吊针,第二天还是拖着虚飘的双腿去了广交会。大岛知道她患着病,二话没说就坚持送她回学校。白帆起初怕耽误工作不肯回去,大岛说:“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只要有大山,就有柴火烧’吗?”白帆一听乐了:“什么嘛,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知为何,白帆觉得有种东西在体内滋长,让她全身酥软。长了这么大,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工作之余,白帆就领着大岛去逛广州的大街小巷。两人在一起聊天、听歌、喝白帆家乡的工夫茶,大岛还让白帆教他说汉语。大岛的发音很古怪,讲的汉语往往让白帆不知所云。有时看到大岛急得满头大汗,白帆就格格地笑个不停。一天,大岛忽然说:“你看我下面这句中国话说得地不地道?”他沉默了一下,盯着白帆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你!”
  那段日子是白帆最快乐的时光。恋爱中的女人总是美丽的,白帆洁白的脸上闪着一种特别动人的光泽——就是让人想起阳光、晨风、蓝天、鸽哨的那种光泽。不久,大岛回了日本。大岛离开的日子里,白帆除了读书就是写信,除了写信就是读书。每次接到大岛的信,白帆就可以一整天不吃饭而同样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大岛的信如果晚来了几天,白帆就会一天几次去信箱里找,找不到就一个人闷闷地回到宿舍看闷书,跟谁也不多说话,让我们大叹“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最低”。
  临毕业那年,白帆拼足劲,闯过了一关又一关,终于考取了去日本的留学名额。为了这次考试,白帆瘦了整整一圈。考完后,白帆去了海边游泳,她喜欢仰面躺在海上看白云无拘无束地飘在空旷无垠的蓝天上。
  就是那次游泳,白帆去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她深深眷恋的世界。白帆是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而死的,那晚班里的同学听到这个消息都哭了。
  白帆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那是宁静秋水中的一叶白帆,洁白、飘逸,充满张力和希望,最后以她的诗意和深情定格成一道风景线,这道风景叫“青春”。
  “在那金色的山坡,我要埋下我所有的歌,等待着终于有一天,它们在世间传唱”,听这首叫《青春》的歌,就会想起白帆——她的认真、她的回眸、她写的信、她的守侯、她的离去……她的青春简单而丰富,虽然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