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行"之"大理篇"


无尘


大理(一)
进了颇气派的古城门，下了长途客车(车上就剩我俩
傻大姐)，茫茫然走在街上，心中的洱海、苍山、三
塔全不知去向，东西南北不辨。
太阳很好，暖暖地照在身上。古城却不好，乱七八糟的。
住下之后，渐渐开始体会大理……
大理古城是一个很小的城，不过三两条街。我们住在
护国路尽头的第四招待所，下坡处就是很有名的洋人
街。这是一个庭院式的小小招待所，院里高低胡乱种
了些竹子、花木；有几株高大的不知名的乔木，絮絮
飘着一些类似空心陀螺的壳。乔木下面有一口鱼塘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滩绿水），上面浮着青绿的浮
萍。鱼塘上架着竹楼，那是这家招待所的酒吧（在大
理，到处可见酒吧、咖啡屋）。
我们住的楼旧旧的，是一栋全木结构的红楼，看上去
有点象古时的客栈，人走上去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古龙小说里关于边陲小镇的描写∶
风高夜黑的晚上，诡异神秘的蒙面人和价值连城的宝
物……
小院的生活是恬静的。闲下来，不去那些游人如鲫的
景点。或坐于高大乔木下的竹楼上，身上洒满秋日暖
暖的阳光，手握一杯浓郁的咖啡，嗅着周围草木的芬
芳，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看着那些进进出
出的洋人，听着招待所的女孩子用蹩脚的外语和他们
细细交谈，浅浅喧笑，就觉得生活原可以如此简单而
愉悦，只是这样的日子离我真的很远了。
当古城渐渐沉浸在夜暮里，洋人街也渐渐热闹喧哗起
来。啤酒+咖啡弥漫在空气中。街道两边大大小小的
酒吧、咖啡屋里，不同国度的人们在一起，他们似乎
很＂RELAX＂，或高谈阔论，或低声细语，在远离家
园的地方，完全不是＂异乡客＂的感觉。那么坐下要
一杯红茶吧，放松自己的躯体和思想，在迷糊中想睡
去……
大理(二)
很吃惊的发现洋人街竟然有＂Internet＂，现代
文明真是无孔不入，有需要就会有存在。大理人
还是有生意头脑的。
某天闲来无事，将自己抛入那些各地的游客中，
满街乱逛，逛集市，逛小店。希望在不期待中
发掘些＂奇珍异宝＂。
这里大理石制品很多，说满地的大理石罐子一点
也不夸张。粗看不觉得怎样，只觉得形状、大小、
造型太多重复，是那种没有任何风格和批量生产
的货色。旅游点的东西总是因为量的缘故让人提
不起兴趣来。但细细看了竟渐渐看出一点新奇来，
奇就奇在大理石的花纹上，那天然的线条和裂痕，
那浓淡深浅的色彩，不需太多的想象，就是一幅
绝好的山水泼染国画。故知天地造物之奇，大自
然本身就是伟大的创作者。
同样，大理的扎染和蜡染也是出名得很，通街都
是。它是白族的传统工艺，以棉布为原料，在天
然的植物燃料中多次浸染，画上各种图案，制成
衣服、壁挂、挂包、桌布等等，很受洋人的喜欢。
我特别欣赏的是在咖啡屋里，配合那些木制、竹
制的台台凳凳，铺上碎花细格的淀蓝的蜡染布，
无论在温暖阳光下还是摇曳烛光下，都是一派怀
旧浪漫的情怀。同时墙上也挂几幅线条简单流畅
的蜡染画，在红砖的衬托下更觉婉约清丽。
在广州的＂天良一品＂，也常常见到美丽的蜡染
裙子，很是喜欢。却总被它的天价吓跑。在这里
随地可见，又没了那份欣喜，可能真是＂物以稀
为贵＂吧，东西一多就觉得不值钱了。最后还是
空手而归，回去后可能会怀念的。
大理(三)
今天7∶00分起床，在招待所的BAR喝了一杯热奶，是那种
新鲜牛奶，享受了一番阳光清风后就上路了。
跟的是＂洱海一日游＂∶下关上船－－洱海公园－－天镜
阁－－小普陀－－蝴蝶泉－－崇圣寺三塔－－大理古城。
这种团队形式的游玩，在我的印象中都是不太好的－－掺
夹在嘈杂的游客中，随着导游机械、毫无感情的讲解，到
一个又一个耳详能熟的景点，走马观花、点到即止，对号
入座，恍然大悟，如此而已……
这次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团队之大，从未经历，整整一船
的团友(我估计应有一二百人)，浩浩荡荡从洱海公园的码
头出发。船是三层的＂杜鹃号＂豪华游船，绕着洱海转。
船上例牌有民族歌舞表演以及＂三道茶＂，舞蹈还算优美
大方，姑娘小伙也还算漂亮英俊；好印象的是白族的服饰，
他们崇尚白色，然后喜欢与其它粉色相衬，配色明媚且和
谐大方。那茶却不敢恭维，原以为躲在门口准备随时溜出
甲板没人会注意到的也就可以免去这口苦茶，谁知好客的
姑娘无一疏漏，同样对我的敬茶仪式绝不马虎。
洱海，狭长的湖，形如新月，水很绿，象一块温软碧绿的
玉，很有质感。船头驶过，象无声剪开一块厚厚的绿丝绒
布。两边山脉连绵，湖边村落棋布。高原湖泊的缘故，天
很高，很远，很蓝，白云映在镜子一般的湖面，很清，很
美。在甲板上吹着风，很美好的感觉，倒不大会说话了。
所谓＂蝴蝶＂泉，只是一汪清泉，无蝴蝶可见，纯粹是
＂到此一游＂的景点。沿着石级而上的两旁，布满了做游
客生意的蜡染摊子，只要胆大心狠脸皮厚，倒是可以成交
五六块的。
崇圣三塔，为大理以至云南的标志，它背靠苍山，面临洱
海，蓝天丽日下有亭亭玉立之感。游人太多，不愿回去看
到的相片里我与无关人员共享一景，只是草草拍了几张标
准相(人在塔前不同姿势傻笑)。
下午回到古城，时间尚早，照着旅游地图去了＂玉洱园＂，
这值得一提。
这是一个小小的园林，它静静的呆在古城的一角，任由四
面八方寻迹访古的游客从它身边川流而过，就那么幽雅地
在悠悠岁月中静看闲庭落花，我特别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园林应以静作为自己的韵律，有了静，全部构建会组合成
一种古筝独奏的淡雅清丽。园子不大，但干净、舒服，小
桥流水，杨柳依依；三三两两的学生捧着书，令人想起自
己的学生时代，在广图广场那棵榕树如盖的绿荫下，也是
这样的。我那远去的少年时代呵……
著名的景观往往游人如织，无暇细看和慢慢用心体会，还要
与人争时间、争地盘照相，又要赶车，赶路，认人疲于奔命。
倒是这些无意间踏足而入的小景，让人眼前一亮，坐在草地
上无所事事地看学生温书，看老人溜狗，那份舒适给我很深
的印象，而我又有多少日子可以这样无所事事地让自己身躯
和思想象堆烂泥般松弛呢?
大理(四)
不知路途遥远，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们竟然凭着一张地图，
就计划＂苍山一日游＂，而且信心百倍以徒步的方式走
进苍山。
我们坐着马车到苍山脚下的索道口。马车很有意思，一
颠一颠的，很有节奏，看着它在热闹的集市中转来转去，
仿佛识路的人一样。但渐渐上坡的时候，马的辛苦样子
就让我于心不忍了。它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头由于要拼
命用力而往下垂，就听到它＂扑哧扑哧＂的喘气声，而
且要走一段停一段让它喘喘气才行。这可怜的生灵。难
怪人们常形容最惨莫过于替他人做牛做马，真是这样的
。在强烈的同情中，我们未到就下车了。那马仿佛通人
性的，我总觉得它用那善良的、湿渌渌的大眼睛看我。
索道大概新建好不久，又可能这个季节游人太少(只有我
们两人)，我们就"空前绝后"地坐着专列上山。索道很
长，很长，涌过来的雾湿湿地、凉凉地把我们围住，林
子里不知名的鸟儿唧唧啾啾一路陪伴我们，满眼见到的
除了松树还是松树。二十分钟后上到半山腰的玉带路。
这是一条环山路，一路有几处不错的风景，凉风席席，
涧流淙淙，峰回路转，满眼青翠，涓涓鸟语，踩在软软的
落下的松针上，很舒服，及这样走了几个小时也不知累。
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我们还在大山里转悠。一路上见到的游
客不超过十个，还越过几处塌方，几次我们都想折回头下
山，但是每次用手指丈量地图，似乎距离感通寺已不远，
担心回头的路更远。就这样用"再走一会就到了"安慰彼
此。这期间我们只是喝着一瓶预先准备好的矿泉水和分享
一块巧克力补充体力。望着那蜿蜒深入大山深处而仿佛没
有尽头的小路，我们的信心开始决堤，决定下山，真的担
心这样走下去，天黑都出不了大山。
樵夫指引了一条不能算路的路，我们一路疾走，开始兴高
采烈、又唱又说的两人现在变得沉默不语、心事重重，大
家心里的担心全写在了脸上。脚下的这条路不知是否能将
我们带出苍山？又用了将近两个小时走到一个茶场，漫长
的荒山野岭中，终于见到有人的地方，那种狂喜无法言语。
在茶场里坐了一会，和大爷聊了一会天，喝了大娘的新茶，
又买了半斤茶（就当买路钱吧），然后由大娘带路，在山
里七拐八拐，走进茂密的林子，跳过湍急的小溪，经过碧
绿的茶场，又穿过人家的庭院，终于走到一条大路上，大
娘说顺着它就可以走到感通寺的，那里有车回大理。这时
我们才算松了口气。远远地望见洱海静静躺在蓝天丽日下，
我的心一阵感动，为自己，为苍山，为不相识的大娘……
虔诚地在佛前上了一柱香。
到了感通寺，看到希望的两人又狂妄起来，坚持爬到几百
米高处的寺院。寺院很静，几个小和尚在念经，我们则闲
坐，打量周围，很旧，很旧。天快黑了，才慢悠悠下山。
回到大理，已是将近七点了，处于饥饿状态下垂死的我们
（一天竟然一粒米没进）当然是二话不说，交换一个眼神，
直奔饭馆了。在一家叫＂老木屋＂的吧里，以光的速度点
菜，然后将自己瘫在它的藤椅里，半天都不想说话，好一
会才回过神来。接着是一阵风卷残云般的场面，酒足饭饱
后，细细打量这家吧，它的陶罐很特别，随意插一把野菊，
生机勃勃，就这份随意让人舒服。
吃完我们在大理＂最后的晚餐＂，两人仿佛又精力过剩了，
在洋人街乱逛。渐渐喜欢上这条长不过１００米的小街，
有那么多的蜡染、手工艺品，有那么多的酒吧、咖啡屋，
有那么多友善的老外，西方文明能那么融洽地汇入东方文
化，还有干净清爽的麻石板路……明天我将离开这里，踏
上丽江的路，一切将成为记忆。
是夜，睡得象猪一样。
大理(五)
告别大理，坐上一部外表亮丽、里面破烂的中巴，人多得
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想如果可能，司机一定愿意加层)，
行李自然是乱堆乱放了。可怜我的旅行袋被堆在车门口，
且不管那里是否干净，最让我头痛的是上下车时没等我匆
忙拿起它，人家已经毫不客气、理所当然地踏它而过了，
我真搁心包里的大理石花瓶，不知能不能完好无缺地去到
丽江。掺杂在形形色色的旅客中，呼吸着成分复杂的空气，
我只能使用"精神胜利大法"去欺骗麻醉自己。
撇开不愉快的事不说，谈谈沿途的风景吧。驶出村落，多
是人气稀少的地方，在耀眼的阳光下（不明白为什么十月
的太阳仍然那么慷慨），基本是单调的千篇一律的高原旱
旱的土地，偶尔有几块黝黑的石头，庄稼在无风的午后耷
拉着叶子。在以后不断到各地的途中情况基本一样，以致
于后来我一坐车一看到这样的风景就犯困。但是有一点我
印象深刻，那就是－－高原的天真的很蓝很高，云却很低
，很白，大大小小的湖泊（或叫水洼）都湛蓝得惊人。
一路我留意对照地图（这是我出门旅行的习惯），每到一
处我会在地图上标出它的位置，然后在心里默默计算离开
出发点多远了，距离目的地还剩多远。这样经过洱源县、
剑川县，进入丽江县了。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变得十分险
峻，抬头望对面的山，觉得那个高度是遥不可及的，但在
兜兜转转几个圈子下来，人已在刚才那个望得脖子都酸了
的地方，再望望下面的车路，不觉中我已在山之颠，群山
都在我脚下。人真是伟大，修筑出这样的公路，千山万水
的阻隔都可跨越。空间距离对我们来说已不是问题，人类
不是已经将足迹印在月球上了吗？但那永恒的时间距离却
是无法逾越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时间的脚步，也不能回
到从前，去到未来。所以我们变得怀念过去和憧憬未来。
上了山就要下山，车子越过连绵群山后，渐渐进入平川。
土地开始变得肥沃，景致也渗出生气，村庄越来越密集，
车子常擦着农家的前院而过，远远的玉龙雪山的轮廓也逐
渐清晰起来，我们似乎朝它奔去，离它越来越近。这时惊
讶地发现－－何时路边的梧桐树变得金黄灿烂，每片叶子
在秋后阳光下闪烁着金光，在轻风下徐徐落下一片、两片
……第一次深深地被这样的秋打动，尤其深秋，万物都浸
在秋色中。路树越来越密，很高，很大，延伸远处形成了
一个圆拱，路笔直地消失圆拱中心，象印象里的一幅油画
，美得令人心动。我们就在这遮天蔽日的金黄色走廊疾弛
，心在快乐地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