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怪臉確實很享受主菜，這是某種將家禽放在日果滷汁內製成的，不過仍徒然希望這真的沒被下毒。這時辛戟問了一個他沒準備的問題。「恕我冒犯，卡金將軍。你的單位內是否有一位伊渥克飛行員？」
怪臉僵住。他嚥下口中的食物，匆忙清了清喉嚨。
「您何以這麼認為，長官？」
「通訊攔截。針對你一位飛行員──鷹蝠一號的語音分析顯示，雖然無法確定，但他很可能是個伊渥克人。不過我想不通這實在怎麼可能。」
怪臉聳肩，在心中閃過數十種不同的反應方式。「嗯，他確實是伊渥克人，至少大部分是。卡契中尉事實上是我手下最兇悍的飛行員之一，他沒辦法搆到操縱裝置，不過一個塔圖音的義肢專家幫他打造一副延伸手腳的穿戴裝置，因此他的身高通常不會限制到他。」
「原來如此。不過我本以為伊渥克人太過原始，無法操作複雜的機械或學習太空導航學理論，甚至原始到沒辦法學會講基本語的字彙。」
「沒錯。不過卡契中尉是……改造過的。我們不曉得那是如何發生，只知道他從安鐸衛星被抓到一個某處的實驗室，服下某種化學藥劑，大幅增加他學習的能力。他很聰明──尤其是數學方面。」這其實正是豬仔的背景，怪臉很高興能及時拿來當作材料。
辛戟和米亞交換眼神，讓怪臉忽然感覺心跳加速。他們的表情有什麼不對勁，就如剛才一瞥一樣短暫，告訴怪臉這個主題對他們有著重大的興趣。這是什麼意思？
「反正，」怪臉繼續說。「他的性格仍十分討人厭，如果您想問他關於稍早的那個通訊，我不介意把他帶來見您──不過他會咬陌生人。我不喜歡因為讓他咬下一塊辛戟，結果讓全部人因為他的壞習慣而被丟出去。」
辛戟再次愉悅地對怪臉笑。「非常幽默。不過，我還是希望偶爾能看看他的飛行，甚至也許和我們最好的飛行員來次模擬對抗。」
怪臉環顧四週。「他也在這裡嗎？」
「費爾男爵？不，他執行勤務去了。」軍閥聳肩。「每次晚宴的客人不見得會相同。」
「所以他也會咬人嘍？」
辛戟大笑。
卡斯汀等著大廳暫時無人。他移動到最近的增壓電梯很快拆開面板。在那之下是常見的電線和電腦面板。他熟練地刮掉兩條線的絕緣體，將它們接在一起。
增壓電梯的門開了，在電梯豎井裏迴響著聲音。卡斯汀鬆開電線，啪地關上控制面板，抓住電梯裡面的維修輪輻，正好在門快速關上前收回雙腳。
現在他得找一層能獨自工作──且能通行電腦連結鎖的地方。
往上或往下？他可往上看見豎井的盡頭，雖然有些距離，不過下方看不到，這表示往下能探索的空間比較大。他開始往下爬。
不久，當一座快速移動的增壓電梯掠過他時，他死命抓住輪輻，而電梯通過的強風衝擊著他，把他的腳從抓緊的軌道上震開。他暗自咒罵，把自己拉回原位，然後繼續往下爬。
只有帝國的笨蛋才會在增壓電梯門內貼標誌。第十五層：機庫，軍械庫，自助餐廳──這個看來還不錯。
不過他仍掌握了一些線索。如在增壓電梯井的牆邊電梯停靠的地方會留下金屬燒熔的痕跡，顯示哪些地方是最多人通行的。他會避開那些地方。
往下六層後，他發現一個幾乎沒有痕跡的增壓電梯門。他打開裡面有控制盒的維修面板……卻大吃一驚而差點摔下輪輻。
那不是標準的控制盒。那是封閉的保全模組，代表越過這道門之後的東西對某個人非常重要。
他靠向一旁讓另一部增壓電梯掠過，這次是從下往上。他回到手邊的問題；這可能是執行任務會最危險的一層，但另一方面，他很好奇後面是什麼？他伸手取出工具袋。
這個封閉保全模組十分精細，不過他從小就在累積破解帝國軟硬體的經驗中長大，所以只花了幾分鐘就打開了。在標準增壓電梯門控制器內，加了幾種不同的保全措施──登記門的開關、記錄停靠在此增壓電梯的起點層，並將所有資料傳到船上的主電腦。他切斷感測器，不過不能切斷電腦繼電器；這條線也處理別人進出不同層的許可，如果他將之切斷，而一位有正當授權的人試著進出，他的改裝馬上就會被發現。
他能不費吹灰之力從這邊打開門，不過門一但關上後，他就無法離開──除非有授權。該是加點即興創作的時候了。他在電路上加裝一個小型接收數位板，設定做兩件事：監測他的通訊器頻率，並以他發出的特定信號傳遞指令開門。這樣就行了。
他把工具收好，拿起雷射步槍。
接著他啟動開關打開門。
門無聲無息地開了。不同於其他增壓電梯門，它對著一個黑暗的走道，視線內沒有其他人。他從輪輻掛桿跳上走道，俯身採取掩護轉了一圈，不過還是看不到其他人。
這不是個走道。更精確的說，這裡是條畫廊，一個長長的大廳，牆上都是大型的觀景窗。位於觀景窗後面的房間照明良好，這點讓他很喜歡；這會讓裡面的人看不見他在做什麼。他用開關把門關上，迅速把手抽出以免被門夾住。
增壓電梯門旁就有個電腦內聯鎖，不過這樣並不安全。他以突擊士兵精準的步伐走著，繼續沿畫廊找另一台來用。
他經過觀景窗時看見裡面的房間。第一個很大，遠方的牆壁有著疊成三層的大小籠子，以透明鋼製成，每個裡面都是一隻生物。
卡斯汀看見一群加爾莫人關在大型黑暗的籠子中，外面以某種生物網裝飾──還有一個伊渥克人。一個過大而大多裝滿水的箱子，裡面是一隻罕見的單眼觸手食腐動物；它在他經過時盯著他看。另外有個人類男性坐在籠子之外，前面是個桌子，桌上擺著一台大型精緻的電腦終端機，雙腳靠在桌上，無所事事地敲著自己的數位板；看起來像是在玩遊戲。他沒有看卡斯汀一眼。
前方，即使走廊十分微暗，卡斯汀也能看見黑暗中的桌子和左牆角的電腦終端機。他不知道這走廊了盡頭或是轉向右邊，反正他找到所需的終端機，而且能在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啟動能源。
他經過另外兩個觀景窗。這裡面比較小，是個手術展示台。裡面正好有個手術在進行──一組四個人類男性，詮帶著手套和面罩，對著一個大型白毛、有兩大兩小眼睛的生物動手。卡斯汀認出那是個塔爾茲人，於是靠近了點看。
塔爾茲人的頭上植入了某種導管；液體緩緩從手術桌上的瓶子流進去。那異星人被綁在那裡……而且仍清醒著。當卡斯汀看著的同時，異星人張開嘴巴大喊，但從觀景窗外聽不見聲音──他手上的爪子張開又緊握，彷彿被骨頭緊緊拉著，四隻眼睛帶著紅色瞪著那些醫生。
那並不是透苦的叫聲，卡斯汀想，是憤怒之吼。景象使他感到不安──塔爾茲人應該是種和平的種族。
他接著走了幾步遠離手術展示台後，坐在黑暗中的終端機，再次掏出工具包。
「回到鐵拳號？我不同意。」萊拉搖搖頭。「辛戟對付蒙•瑞蒙達號會更有價值。」
「沒必要，」羅熙克說。「我們將會拿到兩架X翼戰機──你可以用來幫我們飛秘密任務──而對你目前參予過任務的分析也能讓我們知道惡靈中隊和俠盜中隊的動向。這跟取得蒙•瑞蒙達號精確位置的做法一樣有價值。」
「我仍寧可回到惡靈中隊去。」
「這是不可能的。現在，假設他正看著我們，你就繼續和無精打采的塔文裝出對話分散他的注意，我同時過去就位。」
當他走過萊拉身邊時，她發現她該做什麼……她也明白自己必須將知道她秘密的人逮捕，接著她就得把秘密告訴魏奇•安提力斯。「我不同意。把雙手舉高，你們現在處於新共和的監禁下了。」
塔文從長袍底下掏出一把小雷射槍瞄準了她。羅熙克瞥了一眼塔文，表情大大地嘲笑著，只是把手放在自己的雷射槍柄上。「你根本沒地位做這種要求，佩托希爾。你的夥伴遠在一公里之外，而且可能根本沒在看呢。我也知道你沒有廣播訊息；不然我的掃描器會告訴我的。」
萊拉看著塔文手中的雷射槍，接著舉起雙手，姿勢一半是投降，一半是傲慢。「我只給你們兩個一次機會。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
「看好她，拿走她的雷射槍。我要把剛才說的事情辦好──從後門出去，繞到她同伴的背後。留在這裡保持安靜就好。」羅熙克說。
「很容易，」塔文說。
「你們應該投降的，」萊拉說，把手握成了拳頭。
一道如長槍的耀眼光束從山丘上射出，準確擊中塔文的肚子，忽然的熱衝擊讓這人向後倒在地上；雷射槍摔在焦黑的地面。
羅熙克轉向雷射來源開火並往前踩一步。萊拉掏出雷射槍──當她擊中對方的側面時，羅熙克飛起來然後撞到地面，躺在那裡不動了。
當杜納斯從山丘上跑下來的同時，萊拉起身看守著兩人。其實這沒必要；很明顯地兩人都死了。她開始試著裝出緊張與發現事實成真的驚訝，部份反應則是忽然的放心，因為她知道她的秘密目前再次地安全了。
「你還好嗎？」
萊拉點頭。「他們想要──」她的聲音再次因為聰明的反應而破嗓。「他們想把我帶回鐵拳號。他們也不允許我給他們假情報──我只想要消失。」她聳聳肩。「我辦不到。」
杜納斯用腳踢了踢羅熙克。屍體轉了半圈，顯示著瞪著的空虛眼神。他伸手把那人的雷射槍拿走。
「你哥哥為何也對你掏槍？」
「我拒絕他們。我說我不想跟這個羅熙克回去。顯然我回去以後我哥哥才能拿到報酬，如果他沒拿到錢，他可能就會殺了我。」
「算不上是個好兄長。」杜納斯看著塔文的屍體，也撿走他的武器，然後轉頭越過自己的肩膀看著來啦。「我很抱歉。這種事總很無情的。」
「沒關係。我所愛的塔文只存在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而他變成了這樣。我很懷念……不過你並沒有殺死他。」
「我們無法確定是不是還有更多羅熙克的小組。我們把他們的文件帶走，很快看一下房子內，然後就回到X翼戰機去。我希望能盡快離開這個星球。」
卡斯汀保持著一定的注意在背後的大廳走道上，同時繼續從終端機突破鐵拳號的電腦保全系統。目前還沒有科學家或技師從房間內走出來，不過他可不確定自己還剩下多少運氣。
而這邊的電腦保全很有效。有個幾乎和他一樣厲害的人設了一個多層次防禦網，讓他目前還搆不到通訊系統以輸入程式。當然卡斯汀自認自己比這位無名駭客更高竿──那人需要幾星期、幾個月或是幾年來使自己的密碼完善；而卡斯汀則嘗試在幾分鐘內繞過它。但即使他有著超人一等的技巧和所需的工具，進行也很不順利。
於是他覺得心煩意亂，幾乎無法集中精神做手邊的工作。
不，這不合理。牢不可破的系統是他的挑戰，而不是用來激怒他，該讓他更加集中而不是失去專注。然而他為何感到煩躁？他往後倚，遠離螢幕上對他最有理由的詢問毫無用處的拒絕，開始思索這問題。
即使胸口也感到煩亂，指出他情緒的來源。那就是他不久前看見的景象──籠子裡的生物、手術台上被化學藥劑逼瘋而全然憤怒的塔爾茲人。
那太荒謬了。他從沒看過這種東西，他們不是人類，甚至根本不重要，如果科學家想對他們動手，那也無所謂。可是刺痛的感覺依然存在。
塔爾茲人的日子結束了。即使他神奇地逃出束縛，他所經歷過的也永遠不會改變。如果他能回到家園或他的家庭，而若他知道他被如此虐待，知道那是什麼感覺，還能回到從前的生活中嗎？卡斯汀不認為。
他對自己咒罵。他根本沒多餘的時間，他也不需考慮自己的命運與一群辛戟打算用來採取實驗的非人類有什麼關係。
但是影像揮之不去，壓過他需要繼續目前任務的繼續和程序。他內心充滿了不該有的感覺：同情。
為了那些他看見長毛、有味道和牢籠內最不像人類的生物而同情。他們是悲劇的集合體。
即使想著這些東西，卡斯汀仍聽見背後遠方增壓電梯的嘶嘶聲。他關上終端機，抓起頭盔和數位板，匆匆看了一眼他過來的地方後趕忙躲進轉角。
半打的突擊士兵，在幽暗的走道上清楚可見，朝著他的方向走來，步伐並不急促。當他們走到一半時，領隊敲了敲最近的透明鋼，顯然引起裡面某人的注意，然後拍拍自己的頭盔，顯然要對方透過通訊器接收訊息。
該死。他們在找他。他做錯了什麼？他確定自己在啟動終端機時有掩飾蹤跡的。
不，等等。當他第一次打開增壓電梯豎井的控制盒，發現裡面有個高層次保全裝置時──他打開盒子之前還不曉得該層的等級。如果盒子本身有個感測器──高級保全區域的控制系統的慣有預防措施──他可能根本在不曉得的情況下啟動了它。
他離開角落。後面是另一個感測器，通往一處無人的辦公室，旁邊是一扇附有標準控制的裝甲門。按下「開門」按鈕後，控制面板的小螢幕出現輸入授權密碼。
以突擊士兵接近的速率來看，他們會在他能夠突破這門的保全之前發現他。
所以該怎麼辦──虛張聲勢或是接戰？他想不出可用的虛張聲勢；這只會把他處在同一個處境下。他拿起雷射槍準備。
突擊士兵領隊出現在轉角，短暫地停住。「報出你的──」
卡斯汀開火了。他擊中那士兵的肚子，讓他撞上遠方的牆上。
卡斯汀不等下一個士兵出現就再次開火，不過是對著觀景窗，將之往內打破。他跟著破裂的透明鋼跳進裡面的辦公室。
他轉一圈落地，朝著破裂的觀景窗瞄準。兩名士兵出現在角落，正在以長長的武器瞄準他剛才所在的位置。他開火兩次，第一發打中最近突擊士兵的胸膛，另一位士兵接著在辦公桌後蹲下，消失於觀景窗外，因此第二發落空了。
刺耳的卡萊森警鈴響起，瞬間辦公室閃爍著警報光線。
辦公室還有另一道門，指著增壓電梯的方向，且控制面板仍有反應。這通往一個像是盥洗室的地方，裡面都是盥洗槽、製物櫃和去污室，沒有觀景窗位於走道上。
下個門已經開了──進入那個手術展示台。那些醫療技師剛結束對塔爾茲人的行為，看著另一邊窗戶的景象──最後一個突擊士兵剛好經過，衝向卡斯汀剛才離開的現場。
一發雷射飛過卡斯汀的肩膀，擊中後面其中一個技師的頭。卡斯汀看著那人頭上出現一塊焦黑，如跌進重油一般緩緩倒下，其他技師也以類似的慢動作轉向他。
他轉身，在幾乎能看見目標之前開火。一位站在辦公室與盥洗室之間敞開走道的突擊士兵是個絕佳的目標──而卡斯汀未瞄準的那發擊中對方的膝蓋。那人尖叫著倒下了。
卡斯汀捶著旁邊的控制面板關上門。他轉過去看著那些技師；所有人都舉起雙手，有一個人還直盯著冒煙的一團亂。
他只要一發就能打破最近的觀景窗，在另外三個突擊士兵逮到他前跳出去，直奔增壓電梯離開。就是這樣──不過當他重新瞄準觀景窗時，他看見那塔爾茲人看著他，四隻眼睛彷彿灌滿了全世界純然的苦痛。
他遲疑了一下，接著拔出腰帶的超震動刀，切斷塔爾茲人的腳鍊，接著處理手腕的皮帶。
「別這樣！」其中一個技師睜大眼睛說。「那不是塔爾茲人了，是個殺手──」
「對啊。」卡斯汀切斷最後一條，然後退後。
剛才說話的技師衝向門口壓下按鈕。門打開了……而技師立刻被飛出的雷射彈擊中肚子下方。他仍活著，捲成一團開始尖叫。
塔爾茲人從桌上翻下來，管子仍恐佈地插在頭上，帶著惡意瞥一眼卡斯汀，接著轉向剩餘的技師走過去，放著藥品瓶罐的可拖行架子也被拖著。那塔爾茲人看見門外的某樣東西，也許是剛才射擊的突擊士兵，顯然在決定要先攻擊哪個敵人。
卡斯汀朝觀景窗開火，將之炸開，跳出剛才打出的洞。他與增壓電梯之間什麼都沒有──他丟下超震動刀撈起數位板跑去。
接著是一陣疼痛，一陣強烈到無法分辨從何而來──他倒下了，撞倒在走廊地上。
他如某人手中的木偶一樣被痛苦彎成兩半。他勉強看出並終於了解到，一發雷射從背後打穿大腿的盔甲，以及底下的肉體。他能看見對他開槍的那位突擊士兵；對方正走過來，準備發射下一發步槍。
而增壓電梯就在另一邊，對只能爬行的他變得實在太遠了。
他們抓到他了。他們抓到他，也包括他的數位板，裡面包括會讓辛戟知道他與這次任務的所有資料。
雙手因為疼痛而發抖。他抓出數位板，將它拿到雷射步槍的槍管前方，然後壓下板機。
「現在，」辛戟越過做為甜點的冰凍餡餅說。「該討論我們這次會面的目的。」
怪臉往後倚，裝出滿足的假表情。
「請說吧。」
「我準備著手一次任務。大規模的軍事作戰。」
「你是要攻擊反抗軍嗎？」
「沒錯。我預期了戰機和主力艦的反應，因此需要所有我能找到的戰機支援──尤其是我近來可觀的中隊損失。」他咆哮著說出最後一段話。「不過若你們對付我的敵人如對付我一樣有效，我就等於沒有實力上的損失了。」一個助手走過來對著他低語。他的表情沒變，但是站起身。「我必須去處理一點事情。米亞，請繼續完成剛才的簡報。」他走了幾步到旁邊的助手身旁。
米亞笑了，表情顯示他並非很高興。「那是個軌道補給與貿易站。那邊的倉庫有我們所需的相當數量原料──很關鍵的補給。我們也需要點時間將原料運上貨船──時間不長，但是多到足以讓下面的星球防禦軍派出戰機對付我們……讓我損失更多中隊和主力艦墜毀在星球上。」
怪臉吹了聲口哨。「你們的確追著重要貨物跑。那是什麼？」
米亞搖頭。「這是機密……直到你們到達任務地點後才能知道。」
「我們需要知道的，」辛戟坐回位子說。「是你們能帶多少架戰機來支援。」
「六架，」怪臉說。他注意到辛戟高興的樣子現在是強迫裝出來的。
「只有六架？」
「我們打起來可媲美二十架。」
「我說是三十架。我們也以三十架支付報酬。」
「這表示……」
「酬金是四十萬帝國貨幣，任務完成後馬上就能領取。」
怪臉試著別讓自己的驚訝表現出來。
這是筆不小的財富，足夠再買兩架X翼戰機和額外的補給品。「而如果你們的任務失敗，就沒有半毛錢拿？」
「不，你們還是能拿到整筆錢──只要你們不讓我死在戰鬥中。」
「我還是感到印象深刻。如果我不了解我自己單位的實力，我會懷疑你付我們太多了。」
辛戟假裝的笑容不見了。「我的確付得太多。我預期你和我的一些手下會死於戰鬥中，所以我寧可付出足夠讓所有飛行員渴望追求勝利，願意以性命冒險──即使他們戰死，也能因妻小得到充足的補償而感到安心。」
怪臉考慮著。「我還是很高興能多賺一點。我有幾位不是駕駛戰機的鷹蝠隊員，當中許多擁有技術專長，以及一些其他的部份。」
「如入侵技巧？」
怪臉笑了。「我猜對了。你在艦隊抵達前需要一個小組就定位對嗎？」
辛戟聳肩。「顯然我倆的想法很接近。是，這點沒錯。」
「我有一批入侵專家，有些還同時擅長帝國與新共和的系統。」
「同時，」米亞打斷。「還有這位。」他將一道銀色的目光投向凱爾。
「還有他的老師，」怪臉說。
「他的……老師？」米亞十分驚訝。凱爾把頭髮往後梳，看來有點發怒。
「他的老師是我見過最致命的徒手戰鬥員。一位女性，乍看十分可人，這讓她能輕易融入大多環境中。雖然駕駛戰機的能力比不上他……不過我目睹過她殺死一位武技族。而且徒手。」
辛戟和米亞交換眼神。「我想你在吹牛。」辛戟說。
「才不是，」凱爾說，這是他坐下後講的第一句話。「武技族的力量強過所有人類標準，不過不見得較快……正如許多其他弱點一樣，如施壓點、關節等。你不能跟武技族摔角──那等於自動送死。對方較長的接觸距離表示你必須持續在範圍外來回，不過這是仍辦得到的。」
「夸泰雅──我老師的名字──一開始就攻擊脊椎，壓迫他的神經，顯然毀了幾條脊椎骨，讓他部分癱瘓……尤其是腳的部份。他下一次揮向他時，她讓自己陷入對方手中，給予機會以槓桿作用踢碎對方的手腕，加上兩隻手指──只是因為樂趣使然。你會知道這女人多麼厲害，接著──」
「拜託，迪瑟克。」怪臉以警告的語氣說，不過內心感激凱爾的即興演講──這正是某種他缺乏而無法提供的可怕細節。「請原諒他。他唯一喜愛的就是搏鬥了。」
「這沒關係，」辛戟說。「你們能提供我鷹蝠內擁有技術能力的人員檔案，好讓我決定派給他們什麼角色？」
「可以。但我們也要傳遞資訊的方法。」
「米亞會在你們離開前給你們一組全像網時刻與頻率表。」
「你們也能給我們夠多的任務資料，好讓我們跑一下模擬機嗎？」
米亞從口袋掏出一個數位板遞給他。
「而現在，你們不反對參加一個小小的委員會吧？」軍閥問。
「一點也不會。」
辛戟轉身看著後面的保全走廊，也是鷹蝠進入指揮中心的地方。兩名突擊士兵往前走來，中間拖著第三個人。那個人在拖行之下一跛一跛，沒有戴頭盔；頭髮是金色的。
「我必須確定你們夠無情，」辛戟說。「我知道你們能在公平的戰爭中殺戮，不過我希望我要的人──喔，沒錯，包括女人──能在有利得多的情況下殺人。所以，我能請您開槍把這人殺掉嗎？」
突擊士兵把那人扔到桌上。
那個人是卡斯汀•唐恩。他的眼睛閉起，右大腿上有個雷射燒灼的痕跡，胸膛有節奏地起伏。
怪臉吞了一口口水，試著壓下汗毛直豎的感覺，且讓自己別變得蒼白。卡斯汀，你這白癡。你會害死我們全部人。
凱爾瞥一眼卡斯汀，接著是怪臉，依然巧妙地保持著五官毫無感覺。他的眼神彷彿質問──對辛戟採取行動？或是等下去？黛亞盯著卡斯汀看，露出奇怪地著迷的表情。
「還不夠當個目標，」怪臉說，開始拖延時間。一定有辦法能避免暴露身分，以及某種方式在不破壞整個任務下讓他全部保命。
他什麼也想不到。
「沒錯，」辛戟說。「可以請你開槍嗎？」
「喔，我可以想像。」怪臉說，但是沒有移動。「看來似乎對你的損失比較大，為了測試我們而犧牲一位你自己的突擊士兵。」
「不是我的人，」辛戟說。「是入侵者。」
「你沒有打算問他嗎？」
辛戟搖頭。「我對他會講的才不感興趣。可以請你對他開槍嗎？」
怪臉壓抑著心頭湧上的慌張感。桌邊的軍官都看著，越來越感興趣，但是他依然想不出計畫。「當然，」怪臉說。「多少錢？」
辛戟看來很驚訝。「什麼？」
「射他能拿多少錢？你會付多少？」
「卡金將軍，你真教我驚訝。你已經到了這裡，居然連一發手槍子彈的費用都要計較──尤其是由我們提供雷射槍。」他對著其中一位軍官點頭，對方拿出一柄雷射手槍。「你們是出於善良意志而下不了手嗎？」
「智慧生命是銀河最珍貴的禮物，」怪臉說，在聲音內加入自負。「因為這樣，我從不在沒有適當價值回報的情況下殺人。」
黛亞仍站著，而忽然走向桌子，動作嚇了所有人一跳。她對著軍閥以足以融化心結的表情一笑，然後用瑟古嘶啞的聲音開口。「將軍一向很照顧他手下軍官和士兵的福祉，軍閥，他從不拋棄他的政策；這些都寫在鷹蝠條款之中。不過，我能來替您辦這件事，當作是私人的委託。把雷射槍交給我好嗎？」她伸出手。
怪臉忽然感到一陣喜悅。她有了計畫。他看見凱爾準備抬起腿，想必準備對付辛戟，這樣一來怪臉對付米亞，黛亞則用雷射槍壓制其他人。這還得假設他們給她的是把能用的。
米亞點點頭；他的軍官把雷射手槍交給黛亞。
她檢查彈藥，走到卡斯汀的旁邊，然後一槍打入他的喉嚨。
一位喋喋不休的資淺軍官顯然對於入侵者被殺感到很高興，讓鷹蝠登上交通梭離開了。
當保全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後，辛戟站起身鼓掌，接著房間內的談話全部停止了。「你們表現得很好，」軍閥說。「感謝你們精采的表現。」
所有人敬禮，開始從他們假的艦員崗位列隊離開。「那個情況如何──他叫什麼？尤林？」
米亞的五官放鬆，再次轉為和藹而不具威脅的樣子。「那個叫做迪瑟克的人把他打得夠慘了，不但讓他失去意識，還掉了幾顆牙齒。」
「嗯，即使承受了這樣的教訓，我們也該表揚他。給他個表揚，然後等他離開醫療廂房後放他三天假。」他對著入侵者的屍體點頭示意；煙仍從他的脖子左方繼續冒出。「把他交給我們的技師，我要知道他是誰，從哪裡來，住在哪裡，以及怎麼溜上鐵拳號的──既然他看來一點也不像是鷹蝠的一份子。」
「好的。入侵者造成了什麼損害？」
「初步報告顯示他射中兩位突擊士兵和兩位技師，接著我們最好的塔爾茲樣本殺了另外兩個技師和另一個突擊士兵，最後其他的士兵殺了塔爾滋人。損失很大。」辛戟以嚴肅的目光瞪著米亞。「我們有失去任何伊渥克測試計劃嗎？」
「鐵拳號上的沒有。不過可能是某個星球上的實驗室丟掉的──而且隱瞞實情。」
「我要處死一個該負責的人，米亞。去把丟掉東西的人找出來，把那白癡殺了。」
「是的，長官。」
怪臉意思很清楚，他以姿勢和私下習慣要其他人保持沉默，即使是加速離開鐵拳號也一樣。一直等到他們首次跳進超空間時，他才開口。「回報。」
「他已經死了。」字語如水終於湧出水壩一般從她口中爆出。「他死了，怪臉。」她的話語被痛苦拉扯而顫抖，怪臉能從她臉上看出絕望的表情。
「可是他有在呼吸。」
「不，他沒有。那是某種詭計，某種機械幫浦，我不知道。」她深深聳肩吸一口氣。「他們把他帶進來時，他是完全跛的，不是無意識的跛，而是死亡的跛。那裡有個雷射焦痕在骨盆上，應該會從穿過胸甲穿出，可是沒有──他們一定換了新的胸甲──替代他被殺時打穿的那塊。而背他的士兵看起來像是搬運貨物，而不是一個將來能康復的犯人。」她閉上眼將頭埋入手中。「我很了解肢體語言，怪臉。他已經死了。」
「我懂了。」怪臉嘆氣往後靠。「該死。如果他聽從命令就好了。你還好嗎？」
「我會──我會──」她的聲音哽住，大口吸了幾口氣，只是瞪著前方。
「黛亞？」
她彷彿被刺到一樣尖叫起來，快速地朝四面八方亂打一通。她的拳頭隨機地擊中凱爾，以及指揮控制台、擋風玻璃以及旁邊的艙壁。
凱爾擋在她與控制面板之間接下她的痛毆。「怪臉──在她意外打到什麼東西讓我們迷失在超空間航道之前，快把她拉下來。」
怪臉俯身抓住黛亞，自己下巴也挨了一記，感覺一陣頭暈。「黛亞！冷靜下來！」
但她尖叫更大聲了，打得也更激烈，看來像是多了痛苦的痙攣。怪臉繞過副駕駛椅，從後面雙手抓住她，將她從椅子上整個人拖到他身上。他在抓住她的手腕前又挨了兩下，才終於按住她。
她掙扎了最後一下，繼續呻吟著垮下，抑制不住的淚水從雙頰滑落。而怪臉發現自己僵住了──他瞪著這實情，那是他以為她不可能露過的樣貌。
「黛亞？」
她幾乎是呻吟地開口。「她死了。」
「她？她是誰？」
「黛亞帕熙克（Diap'assik）。她死了。」
他將情感與憤怒注入聲音。「不，你沒有死。」
「她死了！她不該那麼做的。她不應該對他開槍，應該先以死謝罪，她死了，怪臉。」
他聽見一個金屬擦過皮革的聲響，接著她的手中出現一把雷射槍，槍管已經指著自己的臉頰。他放開抓住黛亞的左手，用拇指抵住板機阻止她扣下。
她再度尖叫，聲音恐怖如混合著極度的痛苦和無盡的罪惡感。「怪臉，放手！讓我做吧！」
他將雷射槍從她的手中拉出來交給凱爾，然後再次扣住她。「不。」
「那麼就殺了我。」
「想想七號吧。」
「不。我不能這樣下去。」
「你必須活著。我們需要你。」
她投降了，轉為無聲的眼淚和痛苦的啜泣。他則抱住她，終於有時間好好想想。
黛亞在模擬機對抗中總以冷血無情的方式斬殺敵人，有時也會嚇到中隊的其他隊友──但這樣的她去了哪裡？在她懷中如活死人一般，被悲傷折磨著的又是誰？她想必一直活在黛亞冷酷的自我防衛底下，而那是十幾年前童年的她從洛斯被偷走時所僅剩的一部分。一個知道自我毀滅罪惡感的黛亞。
「黛亞，謝謝你。」他盡所能的溫柔說。
她沒回答。
他又說了一次。終於她收回哭泣，抬頭看著他，臉上佈滿不解和痛苦。
「什麼？」
「謝謝你。」
她搖搖頭。「謝我開槍──開槍──」
「不，為了我的命而謝你。要不是你所做的，我可能早已丟了性命。我會無法說服辛戟，接著他會殺了我們。我能活著都是因為你，黛亞。謝謝你。」
他終於看見她眼睛周圍閃爍的理解。
凱爾也轉過來引起她的注意。「黛亞，我也是，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也保不住命的──或是辛戟的敏感關心會讓事情更糟。怪臉和我都欠你一命。」
她困惑地盯著他們好長一段時間，接著再次倒下在怪臉懷裡。「不，」她說，一遍又一遍重覆著，眼淚止不住地留下。終於她睡著了。
怪臉和凱爾接手讓他們返回霍麥星系。他們與古柏和──無論哪個接手卡斯汀位子的人──在小行星帶會合，好做交通梭上追蹤裝置的完整清除，接著回到鷹蝠基地。
他也只有這麼多時間寫好報告；一份他必須解釋為何短短在幾天之內，就有兩位隊友在他身邊死去的報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