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麦草季节
小祥是城里来的女孩，长得很清秀。她外婆住在我们上学的
镇上。初一下学期，她随外婆到了乡下上学，分在我们班上。初
二时，她和我暗暗要好上了。那时候，乡里有电影队，各村轮流
放电影。只要有电影，我总会去看。远一点的村子，我母亲一般
不我让去，我放了学有时就不回家，到那个放电影的村上去，在
同学家里吃晚饭，看完了电影再回家。有时干脆不回家，让人给
我母亲带个信，就在同学家里住下来。那时候，我和小祥常在一
起看电影，但彼此很少说话。因为还有其它同学在，感到有些别
扭。我看完电影，一般能记得许多电影对白。第二天上学，总要
当着小祥的面，说给其它同学听。
有天晚上，我们村上放电影。放学的时候，我迟迟没有离开
教室，有几个同学还在等我，要一块回家。小祥在教室里也没有
走，坐在那里象是看书的样子。因为她今天她有点不高兴，对我
说过，她不去看电影。这让我有点不快。我趁别人不注意，再次
悄声地问她，你去不去看电影？她还是说，不去。
青麦草季节，田野里绿色很鲜，也很亮。在放学回去的路上，
我身上象是少了一些劲，没精打采起来。其它几个同学往麦地里
钻，去捉叫虫。我干脆躺在一片小草青绿的田埂上，看天上的朵
朵白云从眼前飘过。
晚上电影开始后，我和很多同学在一起看电影。有几个女生
坐在旁边，男孩子们自然少不了要打闹一下，或者大声说笑。因
为小祥没来，我心里就高兴不起来，想着她。过了许久，突然后
面有个人捅了我一下，我回过头去，竟在人缝里瞧见了小祥的身
影。我立即借故走开。在人群后面，我找到了小祥。我二话没说，
拉住她的手，转过身，就向身后那片麦地里奔过去。
这天月色很明，照在路上很亮。我们一路奔跑，越过一个渠
道，跳过几个田垅，就在一片青麦草地里坐了下来。青麦草地的
田埂上，长满了豆荚，豆荚花浓浓的香味随风一阵阵地飘过来，
很诱人。隔着青麦草地，是一片油菜田。油菜花在月光下依然一
片黄灿。
我们并排着坐在一起。放电影的喇叭声依然听得很分明。过
了一会儿，小祥有点不安起来。她的一只手始终不停地在拔青麦
草，将拔起的青麦草往我怀里扔。我从地上抓起一把青麦草，告
诉她，青麦草杆子很甜，是清甜的那种味，不信，你嚼一根拭拭。
她抽出一根青麦草，放在嘴里嚼了嚼，说，是甜。
我们开始说说笑笑，小闹起来。小祥平时在学校里不这样，
而我在学校里几乎天天要和别人闹。过了一会儿，她叫我拔许多
青麦草把她身子盖起来。她说，青麦草的味道很好闻。
后来，我们一起躺了下来，躺在青麦草上。我们手拉在一起，
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们身上都洒了许多青麦草。青麦草的青
香味洋溢在我们四周。慢慢地，小祥哼起了一首歌。那首歌我还
从来没有听过，象是一首摇篮曲，在轻轻地荡漾着我的心。
这年的暑假，我由于生了一场大病，缀学近一年，后来也算
勉强考进了县城重点中学，然后上了大学。几年里，我都没有再
见到小祥。大一暑假回家，有人告诉我，小祥在市里某百货公司
上班。我去城里时，特地去看了她，她在卖化装品柜台。我走过
去时，她认出了我，却立即低下了头，有点不好意思。初中时，
她和我差不多瘦小，如今，却出落成很标致的大姑娘了。
我问她买点东西，她显得有点接不上话，嘻笑着问我买什么。
我说，有青麦草卖吗？她的脸上一下子飞红了，抬眼看着我，轻
轻地笑了笑，然后将手里的一张化装品广告顺势递给我，很轻气
地说了一个字：有！
青麦草年年会在家乡的田里长出来。青麦草季节的时候，油
菜花开得很灿。在水渠旁边，还会有一蓬一蓬的天蓝色的、桔黄
色的、鲜红的野花开放。我回家的时候，逢到青麦草季节，总会
独自一个人，在青麦草地里坐上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