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诗在中国的出现应该说是个时代的产物,是畸形社会下的 畸形产物,是带有某种喻意性的东西,是对社会的政治、伦理、道 德等方面上的背叛和反抗。在所有文学体裁中,诗是最适合这种作 用的,因为诗源于情感,它挥发人的情感也最有效,最直接。小说、 散文都缺乏这种力量,原因是小说、散文没有韵律,没有那种在诗 中敲响的鼓声和雷鸣,诗人的情感一经握住的鼓槌,诗就会有一种 强烈的力量震撼人心。在这方面,最杰出的诗作,可能要数莱蒙托 夫的纪念普希金的“诗人之死”。 但遗憾的是,朦胧诗从喻意开始,逐渐演变成为诗的的流派后, 许多诗作者有意或无意地做起了文字上的游戏,不该朦胧的诗也朦 胧一下,咏物、言情,言志的诗,纷纷以朦胧诗出笼,一时间,朦 胧诗似乎是衡量一个诗人的诗作水平,好象不朦胧了就不是诗。另 一方面,由于朦胧诗在很大程序上取决文字上的技巧,在感情渲泄 上与诗本身有了一定的距离,这就导致苍白无力感情失血的诗也被 上朦胧诗的外衣堂而皇之的登堂。在这些朦胧派的诗人代表当中, 北岛可以算是一个例子。 不可否认,在北岛的早期作品中,有些朦胧诗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的代表作有《回答》等。但后来,朦胧诗在他手下只是词句上的 替换,近于随心所欲地来玩弄词语表现他个人所谓的“诗境”。不 要以为这是什么主义,所有主义在诗歌那里,必须完成诗 的一个世 界的表象。尽管现代诗更加注重暗示、象征、歧义等等手法,但简 单、鲜明、直接依然是诗歌的本质(诗与歌连成了一个词,体现了 诗是唱出来的简明)。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这样讲,朦胧诗是大 陆诗歌堕落的最后的抗争。解放后,大陆现代诗人,还没有一个人 能力能够超出三十年的诗作水平,没有一个诗人可以和徐志摩、闻 一多和戴望舒等人相比,这足以说明了诗歌的没落。 中国朦胧诗,如果要追溯的话,笔者认为,可能要追溯到前秦 时期秦州剌史窦滔的妻子苏蕙所作的《璇玑图诗》,小说《镜花缘》 里有详细介绍。璇玑图共841个字,据说:可以从中读出7958 首诗出来,体现了汉字组词和语义的多变性。正是由于汉字的这一特 性,也由于社会政治上的原因,中国现代朦胧诗有了发展的时机。中 国现代朦胧诗的发展,似乎有两个明显的时期,前期主要是以北岛, 舒婷,顾城等人组成。在这几人当中,以舒亭的诗最为质朴,诗中始 终没有脱离诗的精魂——情感——这一诗的本质。顾城的诗,主要表 现了自然的多面性,引导人们用第三只眼光去看世界。他注重的是暗 示和象征。而北岛的诗,在社会与人之间寻找一个对等的平衡,但他 的诗大多除了词语,几乎失去了诗了意义。在后朦胧诗派中,以骆一 禾海子等人为代表,尽管他们受朦胧诗的影响较大,但他们的诗作已 不完全属于朦胧诗。 我们还是通过北岛的诗来看北岛。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北岛·一切·—— 这是北岛的诗《一切》里的开始两句,这两句话很普通,没有任 何诗意,后面接着: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求 后面还有十个“一切”,都是很浅显的常常在人们嘴里说的内容, 干巴巴的把十四个“一切”堆在一块儿就是诗。诗可以不讲文法,可 以不讲句法,但诗最反对的是枯燥与泛滥。而北岛的这首诗确确相反 做到了这一点。 诗不能没有情感投入。没有情感的诗,如同人没有了灵魂,没有 了呼吸。在诗里,我们是要能听江河奔涌,山风呼啸,日月星辰的大 鸣唱。象在惠特曼诗里找到的那种指天挥手的气势,在泰戈尔诗里感 到的那种一草一木的颤动。而北岛的诗,除了为了朦胧而朦胧外,几 乎不可能听到诗人心脏跳动的声音。而诗歌的躯体,是必须载着诗人 的灵魂的。灵魂死掉了,那诗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在海子那里,我们可以感到来自海子心灵强烈的跳动! 大地啊,伴随着你的歌声 我们的酒杯举向哪里? 我们的脚举向哪里? ——海子·大地·—— 北岛的《红帆船》算得上是北岛的抒情诗了,我们来听听他的渴 望。 走向落日 不,渴望燃烧 就是渴望死亡 而我们只求静静地航行 你有飘散的长发 我有手臂,笔直地举起 不仅没有那种明快的节奏感,而且把“走向落日/不,渴望燃烧/ 就是渴望死亡”当成诗句,有意义吗?诗在这里变成了简单的释义, 简直就象是一个苍桑的老人在吃力地写一则寓言。 在舒婷那里,诗仿佛是从荷露里抖落出来的的声音,令人耳目一 新。 蓓蕾一般默默地等待 夕阳一般遥遥地注目 也许藏有一个重洋 但流出来的,只是两颗泪珠 ——舒婷·思念·—— 北岛的诗,大量的只是停留在词语的琢磨上,没有在生活的色彩 上赋予诗的想象和翅膀,其结果,在一切诗意丧失后,是一堆空洞的 模糊含混不清的句子的堆砌。 走吧 冰上的月光 已从河床上溢出 ——北岛。走吧—— 当然,谁也不知道明天 明天从另一个早晨开始 那时我们将沉沉睡出 ——北岛·无题·—— 对岸的树丛中 掠起一只孤独的野鸽 向我飞来 ——北岛·界限·—— 夜已来临 夜,面对着四只眼睛 这是一小片晴空 这是等待上升的黎明 ——北岛·黄钟·丁家桥—— 用手臂遮住半边脸 也遮住了树林的慌乱 ——北岛·是的·昨天—— 象上面这种既无美感也无新意甚至软弱无力的诗句,在北岛诗里 能找出许多,它几乎也是北岛整个诗的特征。判断一个诗人的好坏, 是以诗的诗素而论,诗素即是诗人内心产生的并赋于作品的力量,有 了这样的力量,才能推动读者在阅读时产生美感,北岛似乎有一种先 天性的失血,在情感上无法和舒婷相比,在天赋上不及顾城,他只好 转向文字上的游戏。他的《同谋》最能反映出他的这一趋向。 很多年过去了,云母 在泥沙里闪着光芒 又邪恶,又明亮 犹如腹蛇眼中的太阳 手的丛林,一条条歧路出没 那只年轻的鹿在哪儿 ——北岛·同谋·—— 同样是现代诗的代表,台湾洛夫的诗就体现出不一样的气质。 你猛力抛起那颗磷质的颅 便与太阳互撞而俱焚 ——洛夫·醒之外·—— 蓦然回首 远处站着一个望坟而笑的婴儿 ——洛夫·石·—— 你是喧哗的荷池中 一朵最最安静的 夕阳 蝉鸣依旧 依旧如你独立众荷中时的寂寂 ——洛夫·众荷喧哗·—— 在后期也称之为朦胧诗派最杰出的诗人,海子、骆一禾,却都在 青年而去。他们的诗有着不一样的光芒。 今夜美丽的月光,你看多美丽 羊群中,生命和死亡宁静的声音 我在倾听 ——海子·月光·—— 我们完全是旧人 我们每年的冬末都要死去一次 渐渐地变红 听季节在蟋蟀中鸣叫 ——骆一禾·青草·—— 北岛,曾经给中国沉静的诗坛带来过喧嚣,他代表的只是一个过 去,一个诗没有方向时找到的一个错误的方向,他的名声,远在他的 诗作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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