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张楚在山东青岛只呆了一天,第二天上午就上了列车赶回南京上班。他原想在青岛呆个
几天,诗芸父亲却叫他回去上班,别太把工作不当回事。诗芸尽管有些舍不得张楚这么快走,
但在父亲面前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叫张楚抽空过来看看。这还是张楚自从与诗芸谈恋爱以
来,第一次两人分开要这么长时间。
张楚上车后,精神上似乎一下子全松懈了,爬上卧铺,躺下来不久就睡着了。一觉醒来,
列车竟到了安徽蚌埠。张楚从铺上下来,去车厢顶头倒点水,回来后,发现对面铺上躺着一
位模样长得不错的女孩。张楚看她时,她也看张楚,似乎想找个话题跟张楚聊聊。但张楚这
刻有些缺少心情,他看看时间,下午五点钟不到,离南京还有近四个小时的路程。他想,九
点钟到南京,在城市天不算太晚,回去后直接去诗茗那里。否则,自己一人回到那间静悄悄
的屋子,太寂寞了。他这样想着,就从包里拿出那本临上车时买的《故事书》,躺在铺上看
了起来。
对面那个女孩看到张楚在看这本书,似乎觉得张楚有些无聊。她从身下拿出安顿的《绝
对隐私》亮给张楚看,说这本书有些意义,问张楚要不要看。《绝对隐私》张楚曾经大致
翻过,没有仔细看,女孩问他时,他一时想不起来写的是什么内容。他从女孩手上接过书,
把目录看了一下,便记起了一些内容。他问女孩到什么地方去,女孩说到滁县下。滁县
离南京只有三四十分钟的路程。张楚告诉女孩,他到南京下。然后就和那个女孩说《绝对隐
私》里的一些情节。张楚对那个女孩说,安顿的这本书里充满了谎言,她一会儿说一个女人
以初恋的心情对待每一个男人,一会儿又说另一个女人被一个不怎么认识的男人带回去就上
床,这全是安顿自己妄想的事情。女孩却问张楚,这两个女人合在一起可能吗?张楚说,更
不可能。女孩说,可能。
他们就这样聊着,不知不觉列车到了滁县。女孩子下车时,问张楚去不去列车站台上走
走。张楚就和那个女孩一起下去了。女孩边走边说,还在为那个可能对张楚说她的理由。张
楚突然问,你有过这种经历吗?
女孩很敏感地看了张楚一眼。张楚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提得有些出格。正在尴尬时,突然
列车一声鸣笛,张楚赶紧放下女孩的包冲向列车。待到他奔过去时,列车已经关上门开动了。
张楚无奈地站在那里叹口气,好在没有什么行李,只好等下班列车来了再走。张楚回过
头去看时,那个女孩还站在那里,在看着张楚。女孩身上有些暗,只有眼睛在夜色里透着很
亮的光。张楚走过去,女孩对他说了声抱歉,张楚笑笑。女孩问张楚有没来过滁县,张楚说
没有,女孩就叫张楚到车站外面走走,等会儿也是走。张楚就陪女孩子一起出了月台,在车
站四周走走。小城夜晚的灯光不比南京,马路上不很亮堂。张楚陪女孩在车站转了一圈后,
对女孩说,你回家吧,我等会儿赶下趟车走。女孩说,你走了我再走。张楚说,若我今晚
不走了呢?女孩说,我也不走。张楚笑了一下,不以为真。女孩却加了一句:绝不骗你。
张楚不愿在女孩面前输了心境,就在车站一家月亭宾馆开了一间双人房。张楚进了房间
后,先给诗芸打了一个电话,告诉诗芸,他已经到了南京,要诗芸放心。张楚打电话时,女
孩就站在一旁。张楚打完电话后,女孩问,你爱人漂亮吗?张楚说,很漂亮。
张楚和女孩子一起下去吃了一顿饭,上来时已经近十一点钟了。女孩回房间后,接着问
张楚爱人的情况,张楚一一告诉女孩。女孩突然问张楚,你有情人吗?
张楚隐隐觉得女孩可能是个记者或者什么类似的职业。张楚说,没有。女孩说,有。张
楚问为什么说有?女孩说,从你的眼睛里我知道。然后追问张楚,你的情人也漂亮吗?张楚
还是说,没有。
女孩说张楚不老实。然后对张楚说,你都找漂亮的女人睡觉吗?张楚说,我爱人很漂亮。
不!女孩打断张楚的话,接着说,我是说你找女孩睡觉,都找漂亮的女孩吗?
张楚觉得这个女孩太会提问题了,或者是想证明什么。张楚不知道如何回答,张楚对女
孩说,看电视吧。女孩说,现在都一点钟了,没有什么电视可看,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张楚说,漂亮的女人其实是个性符号。男人凭感觉认为和漂亮的女人做爱,会更舒服些。
女孩问,你有这种体验吗?
张楚说,我们还是来说《绝对隐私》吧。
女孩说,我们现在就在谈绝对隐私。
张楚问,你跟许多男人上过床吗?
女孩说,你是说我漂亮吗?
张楚觉得有些累了,想休息,就跟女孩说,已经很晚了,睡觉吧。女子问,你跟陌生女
孩子这样睡过一个房间吗?张楚说,没有。女孩问,你能睡着吗?张楚说,真累了。
张楚醒来时,对面的床已经空了,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张楚赶紧起床。穿好衣服
后,张楚忽然发现他的枕头旁边放着一副粉红色的胸罩。张楚拿在手上看看,觉得有些蹊跷。
张楚记得昨晚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不会是女孩丢下的。张楚临走时,还是带走了那副胸罩。
张楚上午回到南京,下午就赶着去上班。同事知道他的爱人回老家了,就来开张楚的玩
笑,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叫张楚赶紧利用起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的男同事说,泡
人家老婆能泡,泡女孩子不行,缠上了,撒手就不容易,结果往往会陪了夫人又折心,连大
款都怕泡小蜜泡成老公,玩不得。几个女同事在一旁附和说很对。张楚就说,有谁想被泡的,
我马上就上。男同事跟着就对几个女同事说,登记登记,谁第一个?几个女同事笑着说,我
们几个全给张楚包了,看他晚上怎么分配自己!
下班前,张楚给诗茗打去电话,告诉诗茗他回来了,然后约诗茗过来。诗茗下班过来,
见面就问张楚昨晚在哪里过夜的,她说她昨天打电话回家,诗芸告诉她张楚乘的是什么时间
的列车,应该昨晚到家。张楚就告诉诗茗昨晚发生的一切,最后,他还拿出那个女孩的胸罩
给诗茗看。诗茗不相信张楚没有和那个女孩发生关系,盘问张楚每一个细节。张楚最后说,
我如果和那个女孩发生关系了,我就不会告诉你了。诗茗气得到厨房间里,点上煤气,把那
副胸罩给烧了。
张楚自己也有些迷惑不解,甚至觉得自己太荒唐了。坐了一会儿,心里竟有些异样想法,
他望了望诗茗,忍了几次,还是问诗茗,你的胸罩是什么颜色的?诗茗听了这话,更是气得
不得了,跑到房间里去,不理张楚。张楚赶紧跟过去,在背后抱住诗茗。但抱了一会儿,张
楚还是悄悄地扒开诗茗的衫子,看诗茗胸罩是什么颜色。诗茗知道张楚的动作后,一抖身子,
坐起来,三下两下把身上的衣服全脱掉,往张楚面前一丢,说,你看吧,还有什么要看的?
张楚有些惭愧,刚想上去搂住诗茗,这时电话响了。张楚赶紧去接,电话竟是同事陈女仕打
来的。张楚有些纳闷,陈女仕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陈女仕在电
话里告诉张楚,她今天去收发室拿回报纸和信件,当中有一封信是张楚的信,她今天忘了给
他,明天上班给他。张楚说了声谢谢,陈女仕就挂了电话。张楚再回到房间里时,诗茗已经
把衣服穿好的,她说要回去,不想再看见张楚。张楚赶紧把诗茗再抱住。用手在诗茗身上抓
痒,撩诗茗。诗茗终于禁不住张楚这番逗弄,把张楚搂住,一只手却伸进张楚的裤子里,揪
住张楚的下体,渐渐地用力拉,直到张楚喊你要我命啦,才收住力,说,你老实交代,有没
跟人睡觉?张楚吻了吻诗茗,说,等会儿睡你。诗茗才松了手。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陈女仕就把信送给张楚。信是同学写来的,张楚没有急于要看,先
放在一边。陈女仕也就坐在对面一张椅子上,和张楚聊起了娱乐界的绯闻,说张艺谋和巩俐的危
机恋情。张楚倒是很喜欢他们二人,尤其喜欢张艺谋的电影。张楚就对陈女仕说张艺谋的《红
高梁》的艺术特色在哪些地方。他对陈女仕说,《红高梁》里所表达的爱情在现实生活中是
没有的,是寄托了作者一种理想的人格。如果张艺谋和巩俐有爱情的话,那就是《红高梁》
的现实翻版;既然《红高梁》的爱情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所以张艺谋和巩俐的爱情肯
定不会有结局。张艺谋和巩俐的爱情,将给自己的电影做一个最好的注脚。陈女仕听了张楚
的这番话,很是佩服。陈女仕在另一个办公室里办公,和张楚的办公室隔了两个房间,同小许一
个办公室。小许和张楚是无话不谈的异性朋友,张楚时常去她们办公室跟小许聊天,但他跟
陈女仕很少交谈。陈女仕是市里某高干人家的媳妇,人生得性感富态,比张楚结婚早些。张
楚对她有些小心。机关的人事复杂,什么人也得罪不得,后面牵牵,往往就能牵出一个大人
物出来。张楚经历了审查处的一些事情,开始有些醒悟,并且也注意在这方面用心了。适者
生存,并非是俗人哲学,更何况在萨特那里,个人存在,是一切存在的根据,并且还当作最
高哲学准则来对待。张楚已经从个人生活的体验中印证了它并且领悟了这个哲学的要领。
这以后,陈女仕时常过来跟张楚聊些故事。张楚有些文化,音乐、电影、诗歌、小说等
等五花八门什么都能侃个一大套出来,似乎很投陈女仕的兴趣。张楚去她的办公室,除了陪
小许聊些闲话外,也开始跟陈女仕聊。隔了两天,陈女仕悄悄地塞给张楚一张音乐会的门票,
张楚有些为难,一方面,有诗茗在身边,张楚晚上走不了。另一方面,局里的人事关系往往
就是暗中勾搭关系,有人青云直上,有人从高楼坠地,都是由于背后靠山变化的缘故。而陈女
仕又是和张楚一个处的,这种同事之间的关系就更不能忽视。音乐会这天晚上,张楚设法骗
得诗茗的信任,还是去了。
张楚进入会堂时,演出刚好开始。张楚找到座位坐下来后,没有看到陈女仕,看看身边
周围的人,也没有一个是张楚认识的,张楚心里有些坦然。担任演奏的是德国一个有名的音
乐团,从节目单上看,演奏的音乐有巴赫的,有比才的,有门德尔松的,还有一些人的。其
中,巴赫的《马太受难曲》是张楚最喜欢听的一支音乐,在巴赫欲望自我纯洁的音乐气氛里,
张楚有时很困惑。巴赫坚持和他老婆每星期做爱两次,然后让他老婆不停地怀孕,不停地生
小孩,一连生了十几个小孩,这个“马太”是巴赫还是他老婆?
音乐会开始不久后,张楚突然感到有人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转过头去看时,陈女仕不
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过来了。张楚看她时,她没有看张楚,而是全神贯注地在听台上演奏比才
《卡门》中的一段曲子。卡门的痛苦在比才的音乐里正被放大到极限,荷西正在极力设法拯
救卡门的灵魂。张楚有些紧张,手紧紧地抓在陈女仕的手上。
张楚回来时,已经十一点多钟了,诗茗还没有睡,倚在床上看电视,在等他。张楚这些
日子有些奇怪自己,和诗茗在一起,似乎没有诗芸在身边时那种充满了的快活和喜悦。就连
做爱,张楚都觉得兴奋里似乎少了些刺激。张楚每天都给诗芸打去两次电话,询问诗芸和小
孩的情况。诗芸在电话里少不了要嘱咐张楚两句,最后再跟张楚调几句情。张楚有时说话时,
就直接说到诗芸的身体上,诗芸听了总是很开心。
诗茗问张楚音乐会如何,张楚就拿出一张巴赫的CD片,放进机子里。诗茗起来去关
掉机子,说她不喜欢听巴赫的音乐,说巴赫的音乐太单调,太呆板,听了嫌烦躁。张楚说音
乐会就是这些,张楚说这话时,耳边突然响起比才《卡门》里“花之歌”的曲调。张楚心
里悠了一下,对诗芸说,把你的衣服脱掉,我还从来没有好好看看你的裸体呢!
诗茗笑了一下,说张楚听了音乐会回来音乐就修养成这个水平。张楚还是请求诗茗把衣
服全脱掉,让他看看。诗茗就真的在张楚面前脱掉衣服,裸体站在张楚面前。张楚看着诗茗
的裸体时,眼里充满了迷梦一般的色彩,像是怀着某种惊艳似的赞叹着。过了一会儿,他叫诗
茗再走两步,诗茗却走到张楚跟前,把身子贴进张楚的怀里,说,你犯了哪根神经,想看色
情表演啊!张楚就在自己的怀里,仔细抚摸着诗茗身上的线条。张楚在抚摸诗茗时,像是在
寻找某种神秘的东西似的有些茫然。
第二天上班,张楚见到陈女仕时,俩人还像往常一样,见面打个招呼,坐在一起时就聊
点花边娱乐新闻,偶尔也说说发生在办公室里的逸闻趣事。再过了两天,张楚要到无锡出一
次差。张楚一个人出差时,不太喜欢要车子出去,他和司机找不到说的话。他让办事员买了
一张中午去无锡的车票。这一天,陈女仕也要出差,她去苏州,也是乘火车走,她买的是
下午四点多钟的火车票。
诗茗知道张楚要出差了,在电话里说张楚昨晚没亲她,张楚就说,那你过来让我亲一下,
诗茗就真的赶过来。两人在床上一阵风狂雨妖后,诗茗突然对张楚说,你跟我做爱时想姐姐
吗?张楚说,那个时候哪还会分神。诗茗说,等你回来,我要在镜子前面跟你做一回,看看
你怎么会这样快乐得要死。
张楚上了火车,刚坐好,突然发现站台上陈女仕正向这个车厢走过来。隐隐的,他感到
这次旅行有些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