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田女是我在网里认识的第几个女孩子,我已记不清了。我进网没有目的,
也没有固定的谈话对象,想着要给自己找点儿乐趣,就翻进网里,随便找个女
孩子,胡搅蛮缠一下,乐够了,然后BYE一声开溜。若是有趣些,下次去遇
上她必和她再闹一腾,但从没有想到往心里去。然而,自从和田女接上了对流
线,情况改变了。
我从不到BBS上去,那里的人象是学问不浅,我没有学问。他们能把鲁
迅钱钟书贬得一文不值,也能把金庸刘庸捧上天。有时见到个署上鲁达钱钟文
金左刘右名字的网人,我会楞住神仔细瞧上半天,心里琢磨着这准是那些写书
人的儿子或是几代传人,我除了羡慕的份儿,轻易不敢冒昧上去巴结点名人气
也让自己文学起来,更不会自以为到牛眼除了识草也会识宝异想天开那些梦想
才子缘份的佳人会垂青到我的头上来。我想,这样的概率出现在我的身上肯定
是如同三八男子怀孕生个千金小姐一样会成为史后所载。但我去聊天室,开始
也很不走运,不会用花言巧语去悦女孩子,更没有哪个女孩子肯掉份儿来答理
我。那时我上去时,总是正正领带然后一本正经打声招呼:“喂,有哪个女孩
子愿意和我聊聊天的。”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女孩子上来和我说一个字哪怕
打上一个符号。后来有一次,有一个叫色狼的男孩上来对我说:“你要么装出
有才情的样子,或者干脆这样喊,‘喂,我来了,这里有谁想被强奸的’,保
管马上有女孩子上来和你套词。这里是爱情超市,要高效率和快节奏,谁有闲
心去理解你的含蓄,要酷,火酷。”经他这么一点拨,我立即去书店买来两本
书。一本是《妙语大全》,一本是《唐诗宋词佳句选》。我一进到聊天室,就
用一只手翻书,一只手打字。逮个女孩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给她一
通名言妙语。“下穷碧落下网里,两眼茫茫在想你”,“此情无计可消除,才
遇网里,却上心头”。嗨,没想到这些还真管用,女孩子马上就笑脸相迎,秋
波频送,那句在网上被嚼烂的话,“我对你的敬仰之情,尤如长江之流水滔滔
不绝”一句连一句地真如长江之波滚过来。后来,我干脆把这两本书的内容全
部录到计算机里,要用时只管拷贝。这样,可以一口气让一个女孩子感动得喘
不过气来,只恨自己不能被E-MAIL过来,伏在我身上眼泪鼻涕交相辉映
一把。
我是一个学生,准确地说,是个一年级博士生。我学的是量子力学,在这
些年跟踪粒子运动的轨迹当中,除了证明出自己是一颗正在坍塌的粒子之外,
好象再也没有学到其它的,至于谈到未来的宇宙如何,在这方面霍金应该比我
说的还多。不过,在学以致用的前提下,我将量子理论下放到我的网络生活中
来,在经历过无数次网络大劫难之后,得出了一个网女粒子分布图样。方法是,
先对网女做一次随机采样分析,然后给每个女孩子定出一个波函数,再由这个
波函数确定出她的情场的强弱和范围来,采用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制,
就给出了一个网络女孩子特征相似的波函数,由这个波函数可以得到这样的结
论:一,她们都是多态的,分布在一个遥远的散发着扑热息痛药片和尹梦兰香
水的角落里。二,她们都患有“爱情分裂症”,可以把自己分裂成无数个自身
的拷贝,并且每个拷贝都构成一个新的爱情体系,随着她们自身复制不断繁衍
下去,她们自身的波函数开始向宇宙波函数方向发展,最后,网络里的所有男
性就成了她们宇宙波函数里的一个个“波包”--被她们牢牢地缩在一个窄小
的区域里无法逃逸出来。另外,为了使我的研究成果更加精确些,我根据网络
女孩子取的名字,进行分门归类,加入到这个波函数里,再用佛洛依德的性心
理学对这个波函数做些适当的修正,可以归纳出网女“活猫态”和“死猫态”
两种量子态出来。属于“活猫态”的网女,风情万种,媚于语言,但她却暗藏
锋利,随时准备化软香为利齿咬你一口,让你受惊带伤落荒而逃;属于“死猫
态”的网女只是在佯睡,她一见到可以捕获的猎物,就完成了由“死猫态”向
“活猫态”转变过程。比如,带“梦”字的网女,象“梦云”、“梦点”、“
梦如”、“梦情”、“梦梦”等等女孩,就属于“死猫态”一类网女。你千万
别以为她性情温柔,是如梦似渴的云鬓旗袍小袄绣鞋细步纤腰的佳人,你若是
情人眼里还没看出她这个西施来,再心底坦白迸出一句“娶妻娶德更娶色”这
类至理名言,她马上会让你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恶梦还不一定能让你大彻大悟
醒过来。而以各种花草命自己名字的网女,象“兰草”、“冬葵”、“花蕊”、
‘白芍’等等女孩,则属于“活猫态”一类网女,你想象她长得玉容花貌娇小
玲珑体软语香实际上长得不象一棵法国梧桐树也不会比一棵洋槐树好到哪儿去。
既然网络里的女孩子都被我量子化了,所以我现在是在研究量子物理还是
在研究网络里的女孩子时常就分不清楚。比如上个星期,我交给导师的一篇论
文里,提到了量子物理的定域性问题。量子物理认为一个事件总是即时相关同
一地点的另一事件。可网络里的女孩子无论她在哪里,都可能即时地和我产生
相关联系。所以,我在我的论文里附带地对这个定域性做了否定。我被我的导
师叫过去,问我是打算退学还是停止嘲弄伟大的量子物理。
(二)
在说田女之前,先介绍一下我的室友小咪。因为我进聊天室,开始纯粹是
为了她做些实战前的演习。我想在这里读书的,大多数人应该和我一样,并不
是为了谋求什么知识和发展自己的科学献身精神,而是看重了那份奖学金。我
刚来时和别人合租了一套房子,整整九个人,挤在一套四室一厅里。八个男的,
全是大陆来的学生,另一个是菲律宾女佣,睡在客厅里。她除了负责打扫这个
屋子收拾房间外,可能还顺带给有些人打扫身体上的垃圾。她在屋里很少穿内
衣,随便从哪个床上拿来一件T恤衫就往自己身上一套。有时在客厅里再放支
曲子,半截臀部露在外面就扭起了她们国度里有点象印度巴勒斯坦的那种舞蹈。
偶尔,我们当中有几个人也加入进去和她一起扭,然后就在客厅里疯成一团。
我对这样的气氛有点不习惯。最糟糕的是,我每天晚上回来洗澡换上干净的衣
服,总觉得衣服被那个女佣穿过似的。所以,我一直考虑搬出去,但在学校附
近租一套一个人住的房子,至少得花五千到七万的人民币,几乎是我奖学金的
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下。在我摆脱不了这个钱的扼制时,我决定住到城边上去,
在那里租了一套单人住的房子,但也花去了将近五分之一的奖学金。我每天来
去靠剩地铁。
租来这套房子,对我一个人来说,确实有点嫌奢侈。但这套房子,推开西
边的窗户,可以眺望远处蓝色的大海,碧蓝的海水和蓝天染成了一色。海湾里,
停靠着许多货船和帆船,白色的海鸥在海面上盘旋。童年里许多遥远的远航的
梦想在倚窗的那一刻里就会轻轻地浮上来。从窗口向南边望去,是几座连亘在
一起的高山,终日山雾笼罩,苍翠滴绿。推开南面的窗户,可以看到赛马场,
在静寂里仿佛也能听到疾驰如风的马蹄声。这时候,总会梦想着下一个赛马日,
那几千万元的三T大奖会落在我的手里。
那天下午,我从图书馆出来,在学校大门口看见一个女孩子一身汗湿湿地
手里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身后背着一个大包前面还挎个中包腰里还别个小包向学
校走来。一看这装饰,就知道是大陆来的。我几乎没什么犹豫,就走过去帮她
拉那只大行李箱,然后问她到哪里报道,叫什么名字。等她一切手续办好了,
我问她你今晚住在哪里,我帮你把东西送到你的住处等等问题。她却突然反过
来问我,说:“我正想问你呢,我今晚住在什么地方?”
我告诉她,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去住一夜的旅馆,明天赶紧去找一个房子。
她却开始盘问我住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房子,几个人住。我就心无诚俯地向
她全部托出一切。完了,她突然说,你为什么不叫我先暂时住你那里,这好象
是最好的选择。
显然,这时候已由不得我来拒绝。好象从一开始见到她,她成了主动,我
倒成了被动,就象我是新来的,她是来帮我的人。所以,在这当儿,尽管她长
得面容姣好,水姿柳腰,我却没有飞来的艳福那种非分念头。我叫了一辆车,
把她连人带行李送到我的住处。最要命的是,她那只大行李箱,我从一楼一直
扛到五楼。她走在前面,嘴上轻飘飘地在喊:“慢点,别着急,要不,歇会儿,
加把油,快要到了。”我当时扛着气喘嘘嘘的,真恨不得把她的箱子从楼上砸
下去,恼她一下,可嘴上却还说:“没事,轻得很,马上就到了。”
她进到我的屋里,放下行李,扫视了一下,就对我的房间七批八评了一通。
然后,“哗啦啦”地把我的洗澡间占用个半天。出来后,又吹吹抹抹半天,才
对我说:“你大概还得请我吃饭吧。”
嗨,这是哪个年代了,全反了。没法,是我欠她的,请吧,咪小姐。
过了几天,我突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张床,两张床之间拉起了一道柏林墙。
我睡的那张沙发被她堆到外面去了,看样子,她是一颗红心一种打算长期扎根
我这里扎到底了。
我说:“你是哪里弄来的床?”她说:“外面拣的。”我故作冷静地在床
边上坐下来,看看她,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应该明白一个事实,十天
八天我能够对付得了某些妄念,时间长了,保不准我会出路线问题的。”
小咪把长长的秀发一甩,用同样冷静的语气对我说:“没事,我已经想好
了。”
我刚要暗自庆幸,小咪却接着说:“我给你看样东西,你想行事的时候先
衡量一下。”说完,她掀开枕头,一把明晃晃的尖锐锐的五寸长的利刃搁在那
里。
我吓得差点从房间里逃出去。